夏日的阳光透过凌氏集团投资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焦灼与期待混合的气息。
林薇坐在工位前，指尖快速而稳定地敲击着键盘，正在完善“灵境项目”的最终收尾报告。
周围看似平静，但一种无形的波澜早已在她交出那份扭转乾坤的分析报告、并被凌烨亲自点名加入临时项目组时，就已悄然荡开。
“灵境科技”项目最终以远低于预期的代价成功拿下，并且技术风险和商业前景都被重新评估至一个极高的水平，这在凌氏投资部内部堪称一个教科书式的逆袭案例。
而缔造这个案例的核心人物，竟然是一个还在实习期、毫无背景的“寒门学神”，这足以让所有之前轻视她的人跌破眼镜。
同事们的目光变得复杂。
曾经指派她干杂活、甚至暗中嘲讽过她的人，如今迎面遇上，笑容里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尴尬和谨慎的讨好。
偶尔在茶水间，她能听到压低的议论。
“真没想到，‘灵境’那个死局真被她盘活了……”
“听说凌总亲自拍板，力排众议……”
“这林晚什么来头？真的只是普通学生？”
“运气好吧？正好撞上了……”
“运气？那份报告你看流传出来的部分了吗？那数据挖掘和逻辑链，是一句运气能概括的？”林薇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她很清楚，职场如同她经历过的任何一个世界，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但过早的得意和松懈则是致命的毒药。
她依旧保持着初入职场时的低调，按时完成王琳交代的其他琐碎工作（虽然王琳现在几乎不敢给她派重活），将主要精力投入到“灵境项目”的后续跟进中，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林晚，”隔壁组一位平时眼高于顶的高级分析师李铭端着咖啡杯，状似随意地走到她工位旁，“‘灵境’的项目总结写得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林薇从屏幕前抬起头，露出一个程式化的微笑：“谢谢李哥，差不多了，有些数据还在最后核对。”
“厉害啊，”李铭啧啧两声，压低声音，“刚来就立这么大功。怎么样，实习结束有什么打算？我们组正好缺一个像你这样有冲劲、分析能力强的新人，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跟我们总监关系不错，可以帮你引荐。”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向她抛出橄榄枝的人了。
这几天，借着讨论项目的名义，明里暗里来打探她意向、甚至直接发出邀请的其他团队总监、资深员工不在少数。
凌氏内部竞争激烈，对于真正的人才，各个团队都愿意伸出触角。
“谢谢李哥看重，”林薇回答得滴水不漏，“我还在学习和适应阶段，需要总结的地方很多。未来的去向，我会认真考虑各方面的因素。”
打发走了李铭，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是人力资源部的一位经理，语气客气地询问她实习感受，并委婉地表示，公司非常重视像她这样的优秀实习生，期待她能留下。
这一切，王琳都看在眼里，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
她感觉自己这个正牌上司，在林薇面前几乎失去了所有权威。
功劳是林薇的，风头是林薇的，连那些平时对她客客气气的同事，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看“不识千里马”的伯乐（当然是反面教材）的意味。
她试图在“灵境项目”的后续工作中找回一些主导权，但凌烨直接指示项目组向他和他的亲信副总汇报，她这个直属经理反而被边缘化了。
这种憋闷，在她看到凌烨的首席秘书亲自来到投资部办公区，径直走向林薇的工位时，达到了顶峰。
“林晚，”首席秘书声音不高，但足够让附近竖着耳朵的人听清，“凌总请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整个办公区瞬间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过来。
林薇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她保存好文档，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久坐而微皱的衬衫下摆，点了点头：“好的，我马上过去。”
跟在首席秘书身后，穿过宽敞安静的走廊，走向位于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电梯上升时失重感短暂袭来，林薇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心中快速盘算着凌烨此时找她的目的。
项目总结？还是……关于她去留的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纷杂的念头压下。
无论是什么，见招拆招便是。
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视野豁然开朗。
巨大的空间，极简而冷硬的装修风格，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天际线。
凌烨就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签署文件。
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了一层冷冽的金边，让人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凌总。”林薇走到办公桌前适当的位置站定，声音清晰而不失恭敬。
凌烨放下钢笔，抬眸看她。
他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同实质般扫过她，带着惯有的审视，但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纯粹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坐。”他言简意赅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薇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姿态不卑不亢。
“实习期快结束了。”凌烨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灵境项目’你做得不错，超出了我的预期。”
他的夸奖和他的人一样，直接、简洁，不带什么感情色彩，但能从这位冰山总裁口中听到“不错”和“超出预期”的评价，本身就已经是极高的赞誉。
“谢谢凌总肯定，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也从中学到了很多。”林薇的回答依旧保持着职场新人的谦逊，但眼神坦然，并未因他的夸奖而露出丝毫得意。
凌烨看着她这副沉稳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他见过太多天才，也见过太多因一时成功而忘乎所以的年轻人，但像林薇这样，拥有敏锐洞察力和破局能力，同时心态却稳得不像个二十出头毕业生的，实属罕见。
“你的实习报告和总结，王经理已经提交上来了。”凌烨将手边的一份文件往前推了推，“人力资源部那边，应该也已经跟你接触过。”
林薇点了点头，没有接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她知道，重点在后面。
凌烨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那无形中的压迫感骤然增强。他直视着林薇的眼睛，语气是惯有的不容置疑：
“林薇，你的实习表现，证明了你的潜力和价值。凌氏投资部，需要你这样的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落下：
“毕业后来我这里，起点，可以是高级分析师。”办公室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窗外的浮云缓缓飘过，阳光在光洁的地板上移动了微不可查的一寸。
高级分析师。
这个职位，通常是名校毕业生入职后努力一两年才有可能达到的级别，而凌烨直接对她这个尚未正式毕业的实习生许以这样的起点，其重视程度和招揽之心，表露无遗。
这无疑是一份沉甸甸的、足以让任何应届生心跳加速的邀请函。
林薇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了一下，但她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只有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泄露出一丝内心的不平静。
她抬起眼，迎上凌烨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肯定，看到了那隐藏在冰冷背后的、对于人才的势在必得。
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她未来可能带来更多“意外”的期待。
时间仿佛被拉长。
进入凌氏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被轻视的打杂，熬夜分析数据的孤寂，越级汇报时的豪赌，谈判桌上与凌烨隔空配合的默契，以及他那些别扭的、却又实实在在的维护……
凌氏平台广阔，资源顶级，能接触到最前沿的商业案例，无疑是快速成长的绝佳跳板。凌烨虽然难以捉摸，要求严苛，但在他手下，确实能学到真东西，只要你展现出足够的价值。
但是……
她想起自己拒绝其他投行橄榄枝时的初衷。
她渴望的，不仅仅是成为一个庞大机器里一颗高级的“螺丝钉”，哪怕这颗螺丝钉位置很重要。
她体内流淌着的，是历经万千世界磨砺后不甘平庸、渴望掌控自己命运的血液。
她想要的是从无到有、亲手搭建属于自己版图的刺激与成就感，而非在既定框架内做到最优。
“启航科技”那样虽规模不大，但技术独特、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地方，更能让她施展在多个世界积累的、超越这个时代眼光的经验和智慧。
那里的挑战更大，风险更高，但一旦成功，回报也将是凌氏这份稳定高薪工作无法比拟的。
更重要的是……她下意识地不想过早地与凌烨绑定得太深。
这个男人太危险，太复杂，他身上那种熟悉的、让她心弦微颤又本能警惕的气息，让她觉得，一旦接受，或许就会卷入更深的、难以掌控的漩涡。
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有系统最终的任务要完成，男人……至少现在，还不能影响她前进的速度。
所有这些思绪，在她脑中电光石火般掠过。
她深吸一口气，在凌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注视下，缓缓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凌烨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
林薇微微躬身，语气依旧保持着尊敬和礼貌，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非常感谢凌总的认可和厚爱，”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这份邀请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凌烨，没有丝毫闪躲：
“我会认真考虑，并在权衡所有选择之后，给您一个答复。”
她没有立刻答应！
她甚至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欣喜！
饶是凌烨早已习惯了运筹帷幄、掌控一切，此刻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意外。
他预想过林薇可能会激动，会感激，甚至会趁机提出一些条件，但他独独没有预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如此……“需要考虑”。
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的目光更加锐利地落在林薇身上，仿佛要重新解剖这个一次次出乎他意料的年轻女孩。
办公室内的气压似乎都低了几分，无声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最终，凌烨靠回宽大的椅背，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可以。”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等你答复。”
没有催促，没有不悦，只有一种基于绝对实力和自信的、给予对方选择空间的从容。
但这从容背后，是更深的、不容拒绝的势在必得。
“谢谢凌总理解。”林薇再次微微躬身，然后转身，步伐平稳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道一直停留在她背影上的、深沉难辨的目光。
走在回投资部的走廊上，林薇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
手心微微有些潮湿，刚才面对凌烨时那无形的压力，远比面对任何一个小世界的boSS要来得更直接，更考验心性。
她知道，自己拒绝（或者说没有立刻接受）的，不仅仅是一份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工作，更可能是一个……靠近某个真相、某个人的捷径。
但她不后悔。
回到办公区，迎接她的是更多复杂难言的目光。
显然，她被凌总亲自召见的消息已经传开，而她能如此“平静”地回来，更是引发了无数猜测。
王琳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看来是得了凌总的亲自指点？前途无量啊，林晚。”
林薇只是回以一笑，没有接话，坐回自己的工位，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作，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林薇处理完手头最后一点事情，关闭电脑，收拾好东西。
走出凌氏集团气派的旋转大门，傍晚的风带着一丝都市特有的喧嚣和暖意扑面而来。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这座高耸入云、在夕阳下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摩天大楼。
这里见证了她从校园踏入职场的第一步，见证了她的锋芒初露，也留下了她与那个男人第一次正式交锋的印记。
她知道，无论最终是否选择留下，这短短几个月的经历，都已成为她积累的一部分，融入了她不断成长的骨血之中。
她抬起手，轻轻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
凌氏的邀请，是她职业生涯选项中的一个，是颇具分量的一枚筹码，但绝非唯一。
她的战场，绝不止于此。
她的未来，当由自己亲手开创。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自信的弧度，林薇转身，汇入了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身影挺拔，步伐坚定，走向那充满了无限可能、等待着她去书写下一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