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殿内,云雾缭绕,道韵自成。天罡真人端坐于蒲团之上,仿佛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
司砚慈带着容易慧直接出现在殿中,微微颔首:“宗主。”
容易慧连忙跟着行礼,急切之情溢于言表:“宗主,弟子……”
天罡真人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目光平和却仿佛能洞悉一切:“是为桑落落之事而来吧。”
容易慧心中一紧,连忙点头:“是!求宗主告知,落落她究竟在何处?是否安好?花倾长老所言‘异常艰难’又是何意?”
天罡真人看了一眼司砚慈,见他并无插手之意,只是静静站在容易慧身侧,便知此事瞒不过去,也无需再瞒。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沧桑:
“桑落落,确在玉衡峰毒殿。她无恙,性命无忧,尔等可放心。”
听到“性命无忧”四个字,容易慧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一半,但紧接着又提了起来:“那……”
“然其过程,确非常人所能想象,亦非常人所能承受。”天罡真人继续道,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赞赏,“极致冰灵根,乃世间至寒至纯之质。寻常毒道于她,是玷污,是浪费。然物极必反,阴极阳生。她的灵根,正是驯服那至毒亦至圣之物的唯一钥匙。”
“至毒亦至圣之物?”容易慧喃喃重复,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天冰蚕】”天罡真人吐出三个字,殿内的温度仿佛都随之下降了几分,“生于极寒绝毒之地,万毒虫之克星,亦是万毒虫之王。其性至寒至毒,亦蕴含无限生机。上古曾有记载,若能以自身血肉神魂与之相融,便可驾驭万毒,冰封天下,成就无上毒道圣体。然其过程,凶险万分,九死一生,需承受蚕食血肉、冻结神魂之苦楚,非大毅力、大决心者不可为。”
容易慧听得脸色发白,手脚冰凉。蚕食血肉?冻结神魂?这就是落落正在经历的?!
“为何……为何一定要如此?”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落落她……”
“是她自己的选择。”天罡真人语气肯定,“入宗之初,本座便与她深谈过一次。关于未来可能之劫难,关于她自身天赋所能企及之高度,亦关于这条最为艰难却也可能带来一线生机之路。她……毫不犹豫。”
天罡真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其中缘由,部分源于她自身对强大的渴望,部分……涉及天机与宗门隐秘,恕本座不便详述。你只需知道,这是她深思熟虑后,为自己选定的道。非是宗门逼迫,实乃其自愿为之。”
他看向容易慧,语气缓和了些许:“目前,她与天冰蚕融合进展颇为顺利,虽痛苦非常,但其意志之坚韧远超预料,神魂与蚕体的契合度日益增高。一旦功成,其实力与潜力,将不可限量。此刻她正处于融合最关键时期,受不得任何打扰,故毒殿封锁,消息隔绝。”
真相如同沉重的冰水,浇在容易慧心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却又奇异地带来一种尘埃落定的清醒。
原来如此。
不是被迫,不是囚禁,而是落落自己选择了一条布满荆棘、常人无法想象的登天之路。为了变得更强,也为了那未曾明言的、可能与未来大劫相关的责任。
容易慧忽然想起落落选择毒修时的那封信,那平静语气下的决绝。她早该想到的,落落从来都不是需要被一直保护在羽翼下的雏鸟,她是渴望搏击风暴的海燕。
心中的慌乱和担忧渐渐被一种汹涌的心疼和强烈的敬佩所取代。眼泪再次涌上眼眶,却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为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坚韧。
她的小落落,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强,还要勇敢百倍千倍。她不再是被困方寸、需要自己伸手拯救的小女孩了,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拯救自己,甚至可能去拯救更多的人。
“我……我明白了。”容易慧深吸一口气,用力擦去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而明亮,“谢谢宗主告知。弟子……支持落落的选择。也请您,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天罡真人微微颔首:“此乃宗门份内之事。”
容易慧再次行了一礼,转身拉住司砚慈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
司砚慈垂眸看她,见她虽眼眶微红,但眉宇间已无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与骄傲,便知她已想通。他反握住她的手,向天罡真人略一示意,两人便离开了天枢殿。
走在回去的路上,容易慧久久沉默。司砚慈也没有打扰她。
过了好一会儿,容易慧才轻轻开口,像是在对司砚慈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她很疼吧……一定很疼很疼……但是,她真的做到了。她真的飞出去了,飞得比我想象的还要高,还要远。”
她抬起头,望着九天玄宗辽阔的天空,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带着泪痕却无比真心笑容:“落落,加油啊。我等你……破茧成蝶的那一天。”
司砚慈看着她眼中为别人闪耀的光彩,心中那点微妙的醋意似乎也淡去了些许。他紧了紧她的手。
自己尚且需要人呵护,心里却总能装下那么多人,散发出如此温暖的光芒。
或许,这正是他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