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阴冷窒息的古井,重返地面,夜风带来的微凉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新。然而,两人心头的沉重却未有丝毫减轻。
广凌矿山。皇家禁地。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容易慧心中激起层层波澜,虽经司砚慈分析排除了最狗血的“皇帝求长生”剧本,但其背后所代表的未知与危险,反而更加令人心惊。
“我们现在就去?”容易慧看向司砚慈,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缉拿令在身,支援受阻,每拖延一刻,变数就多一分。
司砚慈抬眸望了一眼天色,墨蓝的天幕上星辰渐隐,远天际已透出一丝极淡的灰白。“天色将明,夜间潜入虽更隐蔽,但矿山白日开工,入夜反而守卫可能更严。我们需趁此刻天色最暗,也是人最容易困倦之时行动。”
他言语间已是做了决定,握住容易慧的手:“跟紧我。”
下一刻,两人身形再次融入夜色,如同两道被风吹散的轻烟,朝着栖云州东郊方向疾掠而去。司砚慈的遁法极为高明,不仅速度奇快,且周身气息收敛得滴水不漏,甚至带动着容易慧,也让她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耳畔风声呼啸,下方的景物飞速倒退。繁华的州城被迅速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稀疏的村落和旷野。约莫一炷香后,一片连绵起伏的黑影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如同匍匐的巨兽,沉默而威严。
那便是广凌山脉,而广凌矿山便位于其中。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此地的不同。官道修葺得极为平整宽阔,可容数驾马车并行,显然常年有重物运输。道旁开始出现明显的界碑和警示牌,刻着“皇家禁地,擅入者斩”之类的字样,透着冰冷的威严。
司砚慈并未沿着官道前行,而是带着容易慧绕至山脉侧翼,选择了一处地势更为陡峭、人迹罕至的区域靠近。
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处高崖之上,借着岩石遮掩向下望去。
巨大的矿坑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深不见底。依山而建的各类工坊、堆积如山的矿渣、蜿蜒的铁轨、以及那些在微弱的天光下如同玩具模型般的巨大采矿器械,无不显示着此地的规模与繁忙。此时正值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刻,工坊区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如同困倦的眼睛。
然而,司砚慈的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不对劲。”他低声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下方偌大的矿区。
“怎么了?”容易慧心中一紧,努力感知,却并未发现明显的灵力波动或强大的守卫气息。
“太静了。”司砚慈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皇家矿山,即便在歇工时段,也会有巡夜的卫队、看守工械的吏员、甚至巡逻的犬只。但此刻,除了风声,我几乎听不到任何属于‘人’的动静。那些灯火……也像是死物。”
经他提醒,容易慧也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下方那片庞大的矿区,死寂得过分了!仿佛所有活物都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这些冰冷的建筑和器械。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脊背。
“是陷阱?”容易慧压低声音,心跳加速,“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不像。”司砚慈缓缓摇头,目光依旧锁定着矿区,“若是陷阱,反而会布置得看似一切正常,引我们深入。这般死寂……倒像是此地发生了某种变故,或者……所有人被提前清走了。”
清走?为什么?为了掩盖什么?还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离开?
那古井中的线索,究竟是谁留下的?目的又是什么?
疑惑更深,前方的黑暗矿坑仿佛一张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司砚慈沉吟片刻,道:“无论如何,必须下去一探。你跟紧我,有任何异动,立刻后退。”
他周身的气息愈发沉凝,一层极淡的混沌光晕将两人笼罩,不仅彻底隔绝了自身气息,也提供了极强的防护。
两人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自高崖悄然滑落,向着那死寂一片、宛如鬼域的广凌矿山核心区域潜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蛛网般向外蔓延,感知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危险。
矿区内,空旷无人。巨大的矿车停滞在轨道上,工具散落一地,甚至有些工坊的门户都敞开着,仿佛里面的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死寂感,却沉重得让人窒息。
容易慧的目光扫过那些黑黢黢的工坊窗口和深不见底的矿坑入口,总觉得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突然,司砚慈的脚步猛地一顿,拉住了容易慧。
他的目光投向矿区边缘,一处看似堆放杂物的简陋板房。那板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任何光亮。
但在司砚慈的感知中,那里有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能量波动——并非强大,反而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带着一种绝望的死气。
“那边。”他低声道,带着容易慧悄无声息地靠近。
越是靠近,那股微弱的能量波动和浓郁的死气越是明显。容易慧也清晰地感知到了,她屏住呼吸,手心再次沁出冷汗。
司砚慈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
“吱呀——”一声轻响,在万籁俱寂的矿区显得格外刺耳。
门内景象映入眼帘,容易慧的瞳孔骤然收缩,险些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