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风在宫墙间穿行,像小刀子一样刮过砖缝。凌惊鸿贴着工部偏阁的外墙悄悄前行,指尖轻轻划过青砖上一道细小的裂痕——这是她昨晚反复推演后标记的位置。
她刚抬起脚,脚下的砖突然微微下陷。
危险感瞬间炸开!三支弩箭破空而来,呈“品”字形直冲她的面门,箭尖泛着幽幽的蓝光,一看就有毒。她猛地侧身翻滚,袖中暗藏的铁丝“啪”地弹出,勾住屋檐横木,借力一跃而起。衣角擦着地面掠过,身后“轰”的一声,砖石炸裂,碎石四溅。
还没等站稳,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钻进鼻子。她心头一紧——这地方不该有水啊?低头一看,砖缝里正缓缓渗出湿痕,像被人提前泼了油。要是再晚半秒点燃火引,整条回廊都会烧成火海!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巡夜太监换岗的节奏。
眼看退路就要被堵死,忽然屋顶黑影一闪,两颗小石子精准飞出,砸中两侧灯笼。灯油洒落,火光瞬间熄灭,四周陷入黑暗之中。巡夜的人顿时乱作一团,“有刺客!”“快点火!”谁也不敢贸然追进来。
凌惊鸿没时间多留,立刻沿着假山夹道快步前行。转过一个弯,她看见云珠缩在石头后面,脸色发白,怀里紧紧抱着一块手帕。
“你怎么跟来了?”她压低声音问。
云珠哆嗦着把手帕递出来:“您……忘了带这个。”
那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素色手帕,可凌惊鸿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用隐形墨水记下今天所有可疑人物动向的密报巾!原本计划独自行动,却因太急忘了拿。现在这块帕子,竟成了拼图的最后一块。
她快速扫了一眼帕子上的痕迹,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符号上:一个倒过来的“工”字,标在御花园西北角。那里曾是前朝司天监观星的地方,早就荒废了。但据残卷记载,当年修皇陵时,曾短暂用来存放过物资。
线索又连上了!
她带着云珠往西北走,绕过几片枯死的梅林,终于到了废弃的花房。藤蔓爬满了窗户,门板腐烂,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可空气中飘着一丝极淡的香味——龙涎香。这种香,宫里只有贵妃以上才能用。
显然是有人来过。
她掏出一颗微型霹雳雷火弹,准备用爆炸震松地基。手指刚碰到机关,那是开启地下入口的关键锁芯之一,脖子后面忽然一阵微风吹过。
一个人从槐树顶无声无息的落下来,一身黑袍,脸藏在兜帽下。他一句话不说,只递来一块铜片。铜片边缘带磁,中间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贴在门缝上,能吸开机关。”声音沙哑,但她一听就知道是谁。
萧砌。
她接过铜片,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掌心——湿的,还有温度。是血,还没有干。
两人对视一眼,她在他眼里看到了疲惫,也看到了坚定。这不是巧合,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的,就为了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她没有再多问,把铜片贴上门缝。片刻后,“咔哒”一声轻响,地下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一块石板缓缓下沉,露出了通往地下的阶梯。
萧砌抬手示意,转身跃上屋顶,甩出几颗烟雾弹。灰白色的浓雾迅速弥漫开来,整个区域都被遮住了。他只留下一句:“只有半炷香的时间。”
凌惊鸿点点头,牵着云珠走进了地道。
通道很窄,地上铺着腐烂的木板,踩上去吱呀作响。她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墙上刻着奇怪的符号,排列得诡异,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她记得巴图鲁提到过的北狄秘文,但不敢乱碰。
走到一半,一根木板突然断裂!云珠尖叫一声往前扑去。凌惊鸿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下面黑洞洞的,隐约闪着寒光——全是毒刺,排成阵型。
“别动。”她低声说。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绳索轻响,萧砌不知什么时候从上面垂下长索,末端挂着铁钩。他轻功极好,悬在空中,把绳索准确搭在两边完好的梁柱上,架起一座简易的浮桥。
“先走过去。”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凌惊鸿扶着云珠,一步步走过晃动的绳索。萧砌最后一个下来,动作轻巧如猫。人刚落地,他就割断绳索,任它掉进深坑。
尽头是一间石室,中央石台上放着一本皮质日志,封面斑驳,嵌着五代皇帝玺印的残痕。她点燃火折子,翻开第一页。
一行古字赫然入目:
“真正的入口,藏于星辰之下,月辉之中。”
她呼吸一滞。
这不是地图,却比地图更关键——这是开启皇陵地宫的核心谜语。前世她从未见过这本日志,说明它一直被秘密封存,连魏渊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星辰之下,月辉之中……”她喃喃自语重复着。
云珠小声问:“是不是指某个时辰?比如月亮升到最高?”
凌惊鸿没有回答。她在记忆里拼命搜索,忽然想起一件事:钦天监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一个特定位置观测星象,那个点,正好在朝露殿上方。
而朝露殿,正是萧彻生母曾经住过的地方,如今早已荒废。
她合上日志,小心收进怀里。正要离开,却发现萧砌站在角落,一手撑着墙,指节发白。
“你受伤了。”
他摇一摇头:“老伤复发。”
她不信。刚才那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根本不像带伤的人能做出来的。除非……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打过一场恶战。
她上前想去查看,他却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恢复冷淡:“任务已经完成,我该走了。”
“等等。”她拦住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沉默了几秒,只说了几个字:“因为你也看见了。”
“看见什么?”
“那些不该活着的人。”他声音很轻,“他们也在找这本日志。”
凌惊鸿心里猛地一震。
她终于明白了——萧砌不是偶然出现的,而是被某种更大的威胁逼到了她这一边。“那些已经死了的契约者”,不只是传言,是真的存在的。
她还想再追问,可萧砌已经转身走向出口。身影消失在台阶的尽头,只在石台上留下一只护腕。她捡起来一看,内衬沾着血迹,边缘有抓痕,像是搏斗时撕扯下来的。
“小姐……”云珠颤抖着开口,“我们……还要回去吗?”
凌惊鸿收起护腕,吹灭火折子。
“回去。”
两人原路返回,推开地面石板,重新回到花房。夜风吹在脸上,园中雾气渐渐散去。远处钟楼传来三更鼓声,一切看似平静。
可她刚迈出一步,鞋尖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枚铜钉,样式古怪,钉帽上刻着半个符文。她认得——和日志封底缺失的部分完全吻合。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铜钉,身后花房的窗户“啪”地一声轻响。
玻璃碎了。
她猛地回头。
窗框空荡荡的,藤蔓轻轻晃动,仿佛刚才真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窥视,然后悄然离开。
她手按在腰间的暗器囊上,慢慢站直身体。云珠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死死抓住她的衣角。凌惊鸿盯着那扇破碎的窗户,一字一句地说:
“那窥视的东西,从来就没被藏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