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惊鸿盯着那块龟甲,裂纹像闪电一样划过混沌的空气。她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血脉都在共鸣。
周子陵坐在地上,声音断断续续:“我没有影子……我是不是早就死了?你们看到的我,真的是我吗?”他抬起头,眼神空荡荡的,像是灵魂已经被抽走了。
萧彻一把将他拽到身后,刀横在胸前,目光死死盯着凌惊鸿:“别再往前了!这地方不对劲,它能让人消失,谁又能保证下一个不是你?”
“它没让他消失。”凌惊鸿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很稳,不像被困在幻境里的人,“只是……选择性地看不见他罢了。”
她慢慢蹲下,手掌贴上冰冷的黑石地面。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就在这时,她腰间的玉佩忽然轻轻一震,像是在回应什么。她闭了闭眼,感受着那细微的震动——和地砖之间的联系还在。她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清清楚楚;再抬头,看着仍在发抖的周子陵。
“他还活着。”她说,“有呼吸,有心跳,有温度。这片空间只是‘看不见’他而已。就像有些字,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看见。”
萧彻皱眉:“我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她举起玉佩,让裂痕对准石像手中的龟甲。三步远,角度倾斜,就在某一瞬间,光影交错,裂纹竟然完全重合!
幽光从玉佩边缘渗出,投在地上,勾勒出一段扭曲却有序的符文轮廓。那形状,正好和地砖上的刻痕开头部分严丝合缝。
“不是钥匙开门。”她轻声说,“是裂纹的方向,对应的是密码的路径。”
萧彻盯着那道光,握刀的手松了一点。
凌惊鸿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石像。每走一步,脚下的黑石就泛起一圈淡淡的蓝晕,像被唤醒的心跳。她在离石像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不再靠近。她知道,有些界限不能越,否则门没开,人先没了。
她拿出玉佩,高高举起,让裂纹与龟甲上的痕迹平行对齐。刹那间,玉佩剧烈震动,一滴血从她指尖滑落,正好落入地砖中央的凹槽。
“滋”的一声,血迅速扩散,沿着缝隙流动,像有了生命一般,填补那些磨损残缺的符号。原本断裂的纹路,在血流过后,竟自己延伸出三个陌生字符,仿佛沉睡的记忆被强行唤醒。
周子陵看得呆住:“它……自己补上了?”
“不是它补的。”凌惊鸿闭着眼,“是我记得。”
前世那个雪夜,师父坐在炉火前翻一本破旧的古书。他曾说过一句话——天裂为纹,地应以码,形同者通,意悖者焚。
那是《万象残卷》的最后一章,讲的是如何用自然形成的裂痕破解人为机关。龟甲天生的裂纹,是天地给的提示;地砖上人工刻的符,是人设的规则。只有当天赐的纹路和人造的图案完全吻合,门才会打开。
她睁开眼,用指尖蘸着血,在空中缓缓画出龟甲裂纹的轨迹,然后把那道虚影投向地面。
血光映照下,七个节点逐一亮起。她记住了顺序。
第一指,按下左三环第七格。
第二指,右二环第十一格。
第三指,中心偏南五寸。
每一次按下去,地面都轻轻震一下,像心跳越来越快。当第六个点被按下时,四周石柱上的符文依次亮起,雾气翻滚得更厉害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萧彻低喝:“小心!”
“还差一个。”她没有停。
第七指落下,正中地砖最深处那个被磨平的凹点。
轰——
整片地面猛地一沉,所有蓝光瞬间收拢,汇聚向前方。紧接着,中央的黑石轰然塌陷,露出一道圆形阶梯,向下延伸进更深的黑暗。阶梯两侧的墙壁浮现出新的铭文,不再是幽蓝色,而是流动的金色,像融化的金子缓缓流淌。
风从下面吹来,带着陈年的尘土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
“这不是陷阱。”凌惊鸿望着那条向下的路,声音低低的,“这是入口。”
萧彻走上前,刀已经归鞘,但手仍搭在刀柄上。他盯着那些金纹看了片刻,忽然说:“这些字……不是北狄语。”
“也不是巫族的文字。”凌惊鸿摇头,“比它们更古老。可能是最初设立封印时用的语言。”
周子陵终于撑着地面站起来,虽然镜子里还是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但他不再问自己是不是人了。他走到凌惊鸿身边,声音干涩:“我们……还得下去?”
“既然来了。”她看了他一眼,“你怕?”
“怕啊。”他苦笑,“可我不敢回头。刚才我试过了,回头的时候,身后的路好像变短了。再走回去,说不定就再也回不去了。”
凌惊鸿没说话,只是紧紧攥住掌心的玉佩。它还在发热,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萧彻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等等。”
她回头。
“如果下面真是他们藏身的地方。”他压低声音,“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能打开?”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周子陵也愣住了。
凌惊鸿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佩。血迹已经干了,裂纹深处似乎有微光流转。
“也许。”她抬眼,目光平静,“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外人。”
萧彻瞳孔微微一缩。
就在这时,阶梯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石头滚动。
又像有人,在下面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三人同时绷紧身体。
凌惊鸿迈出一步,踏上第一级台阶。黑石映出她的身影,清晰如常。她低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还在。
萧彻跟上,脚步沉稳。
周子陵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脚——地上依旧没有影子。他深吸一口气,抬腿迈了上去。
就在他踩上台阶的瞬间,身后通往地窖的铁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阶梯尽头的黑暗中,金纹忽明忽暗,像在呼吸。
凌惊鸿走在最前面,玉佩在掌心剧烈震动,几乎要脱手飞出去。
她猛地停下。
前方三步远,墙上浮现出一块新铭牌,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和其他金纹不一样,是后来用极细的刀工一点点凿出来的。
她凑近看。
那字迹,竟然和慕容斯书房密信背面的笔迹一模一样。
“双器未合,魂已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