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浓墨的锦缎,将易府的朱墙黛瓦裹得严实。凌霜抱着雪狸踏过第三道门槛时,檐角铜铃被夜风卷着晃了晃,细碎的声响落在空荡的庭院里,竟让她攥着衣襟的手又紧了几分 —— 方才赵珩那声 “七翎彩鸾魂为引” 还在耳边打转,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羽毛的灼意,连带着领口藏着的玉佩,都像是生了温度,烫得她心口发慌。
“夫人回来了?” 廊下守夜的丫鬟见了她,忙上前想接过雪狸,却被凌霜轻轻避开。她摇了摇头,声音比夜色还轻:“不必,我自己来。” 雪狸似是察觉她的不安,用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毛茸茸的尾巴缠上她的手腕,那点暖意总算让她乱作一团的心绪稍稍定了些。
穿过月洞门时,她瞥见书房的窗还亮着。烛火透过糊窗纸映出一道清瘦的身影,是易玄宸。凌霜站在廊下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边缘的刻痕 —— 她该怎么说?说自己是附在凌霜骨血里的妖魂?说赵珩要拿她当解开寒渊的 “钥匙”?
正犹豫着,书房门忽然开了。易玄宸披着件月白外袍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这么晚去哪了?雪狸方才在巷口打转,我派暗卫去寻,却没见你的踪迹。” 他的视线扫过她沾着泥点的裙摆,又落在她紧抿的唇上,没再多问,只侧身让开:“进来吧,灶上温着姜茶。”
书房里燃着安神的檀香,烛火在案上跳着,将摊开的一卷古籍照得清晰 —— 正是之前易玄宸提过的 “镇渊笔记”。凌霜刚坐下,易玄宸便递来一杯姜茶,温热的瓷杯贴着掌心,让她终于敢抬头看他:“你…… 早就知道守渊人的事,对吗?”
易玄宸握着茶盏的手微顿,随即轻轻点头。他走到案边,指尖落在笔记上那处被撕去的页码:“我祖父曾是镇邪司的‘镇渊使’,负责看管寒渊封印。他临终前说,守渊人是寒渊的守护者,也是皇室忌惮的‘利器’—— 一旦封印松动,皇室便会找守渊人‘祭祀’,以血脉稳固封印。”
凌霜的心脏猛地一沉。母亲苏氏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脑海里浮现:“若有一天我不在了,记得找落霞寺的人。” 她下意识摸出领口的玉佩,放在烛火下,那道隐约的 “霞” 字刻痕在光下愈发清晰:“落霞寺…… 和守渊人有关?”
“是。” 易玄宸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郑重,“落霞寺是守渊人世代存放记载的地方,寺里的老僧,或许认识你母亲。我原本想等查清楚镇邪司的贪腐案,再带你去落霞寺 —— 没想到赵珩倒先动了心思。”
这一句解答了萦绕凌霜多日的伏笔,可新的疑惑又涌了上来:“赵珩要我的玉佩,说它是守渊人的信物。你知道…… 玉佩的秘密吗?”
易玄宸的目光落在那半块玉佩上,眼神复杂:“我祖父的手札里提过‘寒渊双玉’,说两块玉佩合璧,能寻得寒渊的‘生门’—— 生门内藏着加固封印的方法,也藏着能释放魔念的密钥。赵珩要你的玉佩,恐怕是想打开生门,释放魔念,再以‘救世主’的身份收服魔念,掌控天下。”
凌霜握着玉佩的手开始发颤。原来母亲留下的不仅是念想,更是能决定天下安危的 “钥匙”。她想起赵珩木盒里那半块刻着 “渊” 字的玉佩,突然明白:“赵珩已经有一块玉佩了?”
“是他祖父留下的。” 易玄宸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当年寒渊封印松动,他祖父以‘祭祀’为名,杀了不少守渊人,才拿到那半块玉佩。如今他要你的这半块,就是想凑齐双玉,打开生门。”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雪狸猛地竖起耳朵,对着门口龇牙。易玄宸立刻吹灭烛火,拉着凌霜躲到屏风后。片刻后,一道纤细的身影潜了进来,正是凌雪 —— 她手里拿着一根细铁丝,正试图撬开凌霜卧房的门锁。
“殿下说…… 玉佩在她卧房的梳妆盒里……” 凌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抖得厉害。她想起方才赵珩的冷意,想起凌霜救她时的模样,可 “重振凌家” 的念头像魔咒,让她还是推开了卧房的门。
屏风后的凌霜攥紧了拳头。她没想到凌雪真的会来偷玉佩,更没想到赵珩竟连凌雪的心思都算得死死的。易玄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则悄悄绕到门口,在凌雪伸手去碰梳妆盒时,突然开口:“凌姑娘深夜潜入,是想替赵珩拿东西?”
凌雪吓得浑身一僵,转过身时,脸色惨白如纸。她看见屏风后走出的凌霜,眼眶瞬间红了:“我…… 我不是故意的,赵珩说只要拿到玉佩,就帮我重振凌家……”
“重振凌家?” 凌霜的声音很淡,却带着彻骨的冷,“他连你都想灭口,你觉得他会兑现承诺?” 她想起 192 章赵珩眼底的冷意,想起凌雪被利用的模样,终究还是软了语气,“你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再帮赵珩做事,下次我不会再饶你。”
凌雪愣在原地,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攥着细铁丝,指甲掐进掌心:“我…… 我知道了。” 说完,她踉跄着跑出卧房,消失在夜色里 —— 她或许终于明白,赵珩给的从来不是希望,而是催命的毒药。
凌雪走后,书房的烛火重新燃起。易玄宸看着凌霜眼底的疲惫,轻声说:“赵珩知道你听见了他的话,必然会提前动手。落霞寺我们得尽快去,晚了恐怕会被他捷足先登。”
凌霜点头,将玉佩重新藏回领口。她想起母亲在桂花树下教她写 “守” 字的模样,想起易玄宸此刻的坚定,突然觉得那些不安好像少了些 —— 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至少还有易玄宸陪她面对。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凌霜和易玄宸便带着雪狸出发了。马车驶离京城时,凌霜掀开帘子,看见远处的城门处,一道暗卫的身影正盯着他们 —— 是赵珩的人。她知道,这场关于寒渊、关于玉佩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的京郊别院,赵珩正拿着那半块 “渊” 字玉佩,听着暗卫的回报:“易玄宸带着凌霜去了落霞寺,凌雪…… 没拿到玉佩,跑了。”
赵珩轻笑一声,将玉佩丢进木盒,盒中的彩鸾羽又泛起淡淡的红光:“跑了便跑了,不过是枚弃子。落霞寺…… 我早派人去了,他们去了也只能捡我剩下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落霞寺的方向,眼中满是算计,“凌霜,这寒渊的秘密,终究还是我的。”
马车里,凌霜突然觉得领口的玉佩又热了起来。她摸出玉佩,发现那道 “霞” 字刻痕竟与易玄宸腰间挂着的一枚玉佩碎片隐隐呼应 —— 那碎片是易玄宸祖父留下的,边缘的刻痕,赫然是半个 “渊” 字。
易玄宸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来…… 我祖父的玉佩碎片,竟与你的玉佩是一对。”
凌霜握着玉佩,心跳开始加速。她似乎隐约明白,易玄宸与她的相遇,或许从来不是偶然 —— 他们的命运,早在祖辈时,就与寒渊、与守渊人紧紧绑在了一起。
马车继续前行,朝着落霞寺的方向驶去。没有人知道,落霞寺里等着他们的,是守渊人的秘密,还是赵珩布下的新陷阱。但凌霜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会握着玉佩,握着易玄宸的手,一直走下去 —— 因为她不仅要替凌霜复仇,更要守住母亲用生命守护的寒渊,守住这天下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