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橘子树抽芽时,我在旧书堆里翻出了高中的日记本。封面是磨损的蓝色,翻开第一页,就看见夹在里面的橘子糖纸——是十七岁那天,我放在天台窗台上的那颗,糖纸边缘还留着被阳光晒过的焦痕,和阿岁夹在《小王子》里的那张,像对双胞胎。
我把糖纸取出来,学着阿岁的样子叠成纸船,轻轻放在橘子树的枝桠间。刚放好,手机就响了,是妈妈发来的消息:“隔壁楼的张阿姨说,下周要在河边办个小集市,你要不要回来看看?”
看到“河边”两个字,我心里忽然暖了起来。阿岁走后的这些日子,河边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像是那里藏着我们没说完的话,没放完的纸船。我回复妈妈“好”,指尖划过屏幕,忽然想起去年秋天,阿岁站在河边,看着纸船漂远时的模样。
集市那天,天气格外好。我刚走到河边,就看见张阿姨在摊位前忙碌,她身后的架子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纸船,每个船里都放着一颗橘子糖,和我当年跟阿岁一起折的一模一样。“晓晓来啦!”张阿姨笑着朝我招手,“快过来看看,这些纸船都是我跟小区里的孩子们一起折的,就像你去年跟那个……跟你一起放船的孩子折的那样。”
我的眼眶微微发热。张阿姨不知道阿岁的存在,却记得我们一起放纸船的模样。我走到摊位前,拿起一只纸船,糖纸在手里轻轻颤动,像是阿岁在跟我打招呼。“阿姨,我也来帮忙吧。”我笑着说。
那天,我和张阿姨一起,给来集市的孩子们发纸船和橘子糖,教他们把糖放进船里,再轻轻放进河里。孩子们的笑声在河边回荡,像极了小时候的我,跟在阿岁身后,吵着要他陪我折纸船的样子。
“姐姐,为什么要把糖放进纸船里呀?”一个小男孩仰着脑袋问我。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因为糖是甜的,纸船会把甜味带给想念的人,让他们知道,我们一直在想他。”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纸船放进河里,大声喊:“爸爸,我想你啦!”
我的心轻轻颤了颤,想起阿岁说过的话:“有些陪伴,不是用眼睛看的,是用心记的。”原来阿岁的温柔,早就通过纸船和橘子糖,悄悄传递给了更多人,就像他当年守护我一样,守护着这些想念的人。
傍晚,集市快散的时候,张阿姨递给我一只纸船,船里放着两颗橘子糖。“这是给你的,”她说,“今天看到你教孩子们放船,我就想起我儿子,他小时候也喜欢折纸船,可惜……”张阿姨的声音哽咽了,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把纸船放进河里:“阿姨,他会收到的,就像我的朋友一样,会收到我们的想念。”
张阿姨笑着点了点头,眼里闪着泪光。我看着河面上的纸船,夕阳把它们染成了橘红色,像阿岁第一次尝到橘子糖时,眼睛里的光。风从河边吹过来,带着橘子糖的甜味,像是阿岁的声音,在耳边说:“林晓,你做得很好。”
回家的路上,我手里攥着一颗橘子糖,慢慢剥开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我忽然想起阿岁写的信:“谢谢你,陪我走过这漫长的时光。”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他陪我长大,谢谢他把温柔藏在橘子糖里,谢谢他让我学会了如何去爱,如何去守护。
回到家,我走到阳台,看见橘子树的枝桠间,那只糖纸船还在。风一吹,船身轻轻晃动,像是在跟我约定:明年的秋天,我们还要一起在河边放纸船,一起吃橘子糖,一起把想念,变成最甜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