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带着清冽的凉意，穿过老城区的街巷，将巷尾旧宅院里的桂花香吹得漫溢开来。林晚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板上，膝头放着竹篮，指尖捏着金黄的桂花，轻轻往篮里丢。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她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桂花的甜香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息，萦绕在鼻尖。
“奶奶，今年的桂花开得真好。”她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空气里的香气，“比我小时候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旺，你说是不是因为知道我回来了？”
风吹过树梢，枝叶沙沙作响，像是无声的回应。林晚笑了笑，继续低头摘桂花。自从那天夜里见过奶奶的身影后，她总觉得旧宅里处处都有奶奶的痕迹——晾在竹竿上的衣物会被悄悄抚平褶皱，清晨醒来时桌上会多一杯温热的开水，就连她偶尔对着空气抱怨工作上的烦恼，窗外也会适时传来一阵轻柔的风声，像是在安慰。
竹篮渐渐装满了桂花，金黄的花瓣堆在一起，散发着浓郁的甜香。林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往厨房走去。厨房的橱柜里，还留着奶奶当年用过的石臼和粗瓷碗，她小心翼翼地把桂花倒进碗里，按照记忆里奶奶的做法，一点点挑拣着里面的杂质。
“小时候总嫌挑桂花麻烦，非要你陪着才肯动手。”林晚一边挑拣，一边轻声念叨，“你还总说我懒，却还是把最饱满的桂花都挑出来给我吃。”她指尖捏起一朵完整的桂花，放进嘴里，清甜的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忽然，放在灶台上的搪瓷杯轻轻晃动了一下，杯沿的水珠滴落在案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晚抬头望去，只见厨房的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了一条缝，几片桂花花瓣顺着风飘了进来，恰好落在石臼里。
她放下手中的桂花，走过去关窗户。窗外，巷子里有放学的孩子嬉笑打闹着走过，远处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一切都充满了烟火气。“奶奶，你看，这巷子还是老样子，只是比以前热闹多了。”林晚靠在窗台上，望着巷口的方向，“我找了份本地的工作，就在街角的书店，离家很近，以后每天都能回来陪你说话了。”
关上门转身时，她忽然发现石臼里的桂花被整理得整整齐齐，杂质都被挑了出来，堆在一旁。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明明记得自己刚才只挑了一半，而且并没有把杂质分出来。她走上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干净的桂花，眼眶微微发热。
“是你帮我的，对不对？”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没有回应，只有灶台上的水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水渐渐烧开了，冒出袅袅的白汽。林晚吸了吸鼻子，拿起水壶，往石臼里倒入适量的开水，桂花的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变得更加浓郁。她按照奶奶教的方法，用木槌轻轻捶打，直到桂花变成细腻的花泥。
捶打的时候，她感觉手腕忽然轻了许多，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辅助她。木槌落下的节奏变得均匀而有力，花泥的香气也越来越浓。林晚嘴角扬起笑容，一边捶打，一边哼起了小时候奶奶教她的童谣，那首带着江南韵味的小调，在小小的厨房里轻轻回荡。
做好桂花糕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林晚把蒸好的桂花糕切成小块，摆放在白瓷盘里，金黄的糕体散发着甜香，还带着温热的气息。她端着盘子走到院子里的藤椅旁，这把藤椅是奶奶当年最喜欢坐的，虽然有些陈旧，却依旧结实。
“奶奶，尝尝我做的桂花糕，看看和你当年做的比怎么样。”林晚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藤椅前的石桌上，“我按照你日记里写的方法做的，放了两勺白糖，还加了一点点蜂蜜，应该和你做的味道差不多。”
她自己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软糯香甜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熟悉的味道让记忆翻涌而来。小时候，她总是坐在奶奶的腿上，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听奶奶讲过去的故事。奶奶的声音温柔，故事里的人和事，都带着旧时光的温暖。
忽然，石桌上的桂花糕轻轻动了一下，一块小小的糕体滑到了桌边，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林晚睁大眼睛，看着那块桂花糕，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藤椅，眼眶瞬间湿润了。“奶奶，是你在吃吗？好吃吗？”
风再次吹过院子，桂花树枝轻轻摇曳，落下一阵金黄的桂花雨。花瓣落在石桌上，落在桂花糕上，也落在林晚的头发上。她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些花瓣，却感觉手心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好吃，和以前一样甜。”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
林晚猛地抬头，只见藤椅旁凝聚起一道淡淡的白光，渐渐化作奶奶的模样。她依旧穿着那件藏青色斜襟衫，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眼神里满是宠溺。“晚晚，你越来越能干了，做的桂花糕比我当年做的还要好吃。”
“奶奶！”林晚站起身，想要靠近，却又怕惊扰了眼前的身影。这一次，奶奶的身影比上次清晰了许多，不再是那样透明易碎。
“傻孩子，过来吧。”奶奶笑着伸出手，这一次，林晚真真切切地握住了她的手。奶奶的手微凉，却带着熟悉的温度，和她记忆里的触感一模一样。
林晚再也忍不住，扑进奶奶的怀里，眼泪汹涌而出。“奶奶，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她紧紧抱着奶奶，感受着怀里真实的触感，生怕一松手，奶奶就会再次消失。
奶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傻丫头，哭什么，奶奶这不是在这儿吗？”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出好吃的桂花糕，就像我当年教你的那样。”
林晚在奶奶怀里哭了很久，把这些年的思念和委屈都哭了出来。奶奶一直耐心地抱着她，轻轻安抚着，直到她的情绪渐渐平复。
“奶奶，你这次能多陪我一会儿吗？”林晚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奶奶，“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好，奶奶陪你。”奶奶点点头，拉着她坐在藤椅上，“你说，我听着。”
林晚擦干眼泪，开始给奶奶讲她在外地的生活。讲大学里的趣事，讲工作中遇到的困难，讲她认识的朋友，讲她对未来的规划。奶奶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偶尔插一两句话，语气里满是关切。
月亮渐渐升起，银色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桂花树上的花瓣还在不断飘落，像是一场温柔的桂花雨。林晚和奶奶坐在藤椅上，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聊着天，时光仿佛回到了她的童年，那些温暖的日子，在这一刻重新交织在一起。
“奶奶，以后我每次做桂花糕，你都能来陪我吗？”林晚轻声问。
奶奶笑着点头，伸手拂去她头发上的桂花花瓣。“当然可以。只要你心里想着我，只要这院子里的桂花开着，奶奶就会一直陪着你。”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起来，“晚晚，你要好好生活，要开心，要幸福。奶奶会一直看着你，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陪着你。”
“奶奶，不要走。”林晚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只握住了一把飘落的桂花花瓣。
奶奶的身影化作点点白光，融入了月光和桂花雨里。“记住，奶奶永远爱你。”温柔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渐渐消散在风里。
林晚坐在藤椅上，手里捏着那些桂花花瓣，脸上却带着笑容。她知道，奶奶没有离开，她一直都在。就像这院子里的桂花树，就像这弥漫的桂花香，就像这温柔的月光，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石桌上的桂花糕还散发着甜香，桂花雨还在轻轻飘落。林晚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奶奶的爱意和陪伴。她抬头望着月亮，轻声说：“奶奶，我会的，我会好好生活，带着你的爱，一直幸福下去。”
风穿过院子，带来阵阵桂花香，像是奶奶温柔的回应。林晚知道，这份陪伴，会跨越生死，穿越时光，永远留在她的生命里，温暖她往后的每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