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冲地雷在空中炸开的瞬间，冲击波将三只扑至护盾边缘的暗蚀兽掀翻。金属碎片被震得四散飞溅，其中几片插进地面时仍在高频震颤，与残留的电磁节点产生短暂共振。那层由林深和叶知秋共同构筑的半透明护盾出现了一道裂纹，但并未崩解，反而因这股外力激发出一圈微弱蓝光，暂时锁住了接缝处的能量流失。
王浩趴在地上，左臂贴着滚烫的水泥面滑出两米远。他抬起手，掌心一片焦黑，手指微微抽搐。工具包早已炸开，零件混着尘土散落一地。他没去管伤处，而是用右手猛地抓起终端机，屏幕碎了大半，但信号读数还在跳动。
“还撑得住。”他咬牙，声音沙哑，“三十七秒，最多一分钟，它们就能撕开缺口。”
林深跪在护盾内侧五步远的位置，右臂垂在身侧，整条手臂从指尖到肩胛已彻底失去血肉质感。皮肤干裂剥落，露出底下不断重组的金属组织，紫光在断层间流动，像某种活物的呼吸。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指僵直，关节处结晶增生，轻轻一碰便有细碎颗粒簌簌落下。
他试着动了一下小指。
没有反应。
但他感知到了异能的存在。不是从前那种需要调动、挤压、爆发的力量，而是已经渗入骨骼与神经的另一种生命节奏。它不再听命于意志，而是与他的心跳、呼吸、体温同步起伏。压制它，只会让身体更早崩溃。
他抬起头，望向护盾外。
兽群重新聚拢。五十只暗蚀兽呈扇形展开，前肢触地，头部结晶角对准中心。它们不再扑击，而是缓缓挪动，每一步都精准避开地上残留的符文节点。显然，刚才那轮爆炸让它们识别出了危险区域。
它们在等待。
等护盾失效，等林深倒下，等回收开始。
林深缓缓站起。双腿发沉，膝盖骨发出轻微错位声。他左手撑住地面，借力起身，动作缓慢却稳定。他知道，这一战不能再靠防御。
必须主动出击。
他弯腰，从泥土里拔出那柄熔岩巨剑。剑身布满裂痕，表面凝结着一层灰黑色矿渣，但在接触到他手掌的刹那，内部紫光骤然亮起，仿佛回应某种召唤。
王浩察觉到异常，猛地扭头：“深子！别出去！”
林深没回头。他将巨剑横握胸前，右手指节一张，试图发力握住剑柄。可五指早已失去控制，只有中指和无名指勉强扣住护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然后，左手猛然挥下。
刀刃斩落，右手小指应声而断。
断口平整，没有血，只有紫光涌动的金属断面。他蹲下身，将断指按进泥土，五指张开，像种下一枚种子。
“我不要完整。”他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只要力量。”
地面震动。
那些散落各处的金属碎片——来自护盾崩解的边角、被炸飞的装甲板、断裂的钢筋头——忽然同时震颤起来。它们不是被吸引，而是被唤醒。每一粒铁屑都在共鸣，频率与断指释放出的波动完全一致。
第一片碎片腾空而起。
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数十上百块残骸悬浮而起，在林深周身形成一道旋转的金属环带。它们自动排列，边缘对齐，彼此咬合，最终化作十二柄螺旋短剑，围绕他高速运转。
林深迈出护盾。
脚踩上地面的瞬间，所有短剑调转方向，剑尖对外。
兽群发动冲锋。
第一波七只暗蚀兽从左右两侧包抄，速度极快。林深未等它们近身，右手一抬，三柄短剑脱手射出。破空声尖锐刺耳，第一只兽头部结晶角当场贯穿，紫光熄灭；第二只被钉入胸腔，直接爆裂；第三只躲闪不及，左肢齐根切断。
剩余四只扑至身前，林深旋身挥剑。熔岩巨剑扫过，两只被拦腰斩断，体内结晶核心暴露在外，瞬间氧化崩解。最后两只跃起扑击，他左手掐诀，两柄短剑自下而上穿刺，将其钉死在半空。
战斗结束，他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右手中指突然剧痛，结晶迅速蔓延至根部，紧接着“咔”一声轻响，整根手指脱落，掉进泥土。
他没看。
转身，走向兽群主力。
第二批十五只暗蚀兽呈锥形阵列压上，行动更加谨慎。它们开始分散走位，试图拉开距离消耗。林深不退反进，巨剑前引，短剑环绕突袭。一只刚跃起，就被两柄短剑交叉贯穿腹部；另一只刚落地，脊椎已被金属丝线绞断。
他越战越深。
当第三批二十八只全面压上时，他的右臂已仅剩拇指和食指尚存血肉。双肩覆盖上厚重金属甲壳，脊椎发出骨骼重组的脆响，背部隆起一道棱状突起，如同披上了天然铠甲。
一头体型更大的暗蚀兽从后方突袭，利爪直取脖颈。林深侧身避让，左臂格挡，皮肤撕裂，露出底下银灰色合金肌理。他反手一剑劈下，对方头颅炸开，紫光四散。
可就在这一瞬，左眼突然剧痛。
像是有一根烧红的针，从眼球深处扎进大脑。视野瞬间被紫色数据流覆盖，无数符号与坐标疯狂滚动。他看到地下管网的分布图，看到空气中金属粒子的浓度变化，看到每一只暗蚀兽体内能量流动的轨迹。
这不是视觉。
是扫描。
是解析。
是进化。
他踉跄一步，单膝跪地。巨剑插入地面支撑身体。他知道，这是临界点。再进一步，意识可能永远沉入数据洪流，成为一具受本能驱使的金属躯壳。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不是幻觉。
是记忆。
“你不是怪物，是人类进化的另一种可能。”
他闭上右眼。
然后，睁开左眼。
眼球爆裂。
一块跳动的紫色晶体取而代之，表面浮现出细微纹路，如同电路板般闪烁明灭。整个战场在他眼中分解为无数参数：距离、速度、密度、共振频率。
最后一头暗蚀兽扑来。
它比其他个体更大，头部结晶呈皇冠状，四肢覆盖复合金属层。它是首领，是回收指令的执行者。
林深站起。
左眼紫光暴涨。
十二柄短剑同时调转，围绕巨剑排列成螺旋阵列。他双手握剑——尽管右手只剩两根手指，但他已不需要真正的握持。金属与金属之间，自有引力。
冲锋。
对撞。
巨剑劈入对方胸腔的刹那，短剑从各个角度贯穿其关节与能量节点。一声闷响，暗蚀兽从中裂开，体内核心炸成粉末，紫光彻底熄灭。
全场寂静。
风卷起灰烬，在废墟间盘旋。
林深单膝跪地，巨剑插进泥土，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右手五指皆已化为金属残桩，左眼晶体持续闪烁，呼吸沉重如机械运作。他抬起左手，抹去脸上剥落的皮肤碎屑，露出底下泛着微光的金属肌理。
王浩冲出护盾，左手仍带着灼伤，脚步踉跄。他扑到林深身边，一把抓起终端机，颤抖着读取数据：
“细胞活性……37%有机，63%未知金属复合体……你在变成另一种生命。”
林深没回答。
他缓缓抬头，望向护盾内侧。
叶知秋仍靠在墙边，脖子上的抑制器不断渗血，嘴唇泛青，但胸膛微微起伏，生命体征稳定。她还没醒。
王浩蹲下身，把终端塞进工具包，伸手扶住林深肩膀：“够了，回来吧。”
林深坐在地上，背靠着巨剑，金属化的脊椎发出轻微收缩声。他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截断裂的小指仍埋在泥土里，周围竟有细小的金属芽苗钻出地面，微微晃动。
他轻笑了一声。
声音沙哑，却平静。
“至少现在，我能保护你们了。”
王浩没说话，只是把工具包打开，取出最后一支镇痛剂，掰开针帽，递到他眼前。
林深抬起左手，接过针管。
指尖触碰到金属外壳的瞬间，针管内部液体突然泛起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