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靠在工棚锈蚀的钢柱上，右手掌心贴着金属表面，紫纹如将熄的炭火，在皮肤下断续明灭。他呼吸缓慢，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砂纸擦过喉咙。王浩蹲在三米外，正用焊枪熔接一段暗蚀兽的脊椎骨与攻城车履带基座，火花溅到他脸上，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骨架承重没问题，”王浩头也不抬，“量子金属渗进骨腔后结晶率提升百分之四十二，抗冲击能撑住正面撞墙。”
苏晚站在测试台旁，手里捏着半页泛黄的日志残片，指尖微微发抖。她刚从叶实验室的备份箱里翻出这一页，上面是导师手写的波形图和一行小字：“142hz——共振临界点，可致结晶结构失稳。”她反复核对了七遍，才敢确认这不是误读。
远处传来脚步声。叶知秋背着便携终端走来，工装袖口沾着冷却液痕迹。她没问情况，直接打开接口，将数据线插入攻城车主控模块。屏幕跳动几下，开始加载频率模拟程序。
“现在调校还太早，”王浩抹了把脸上的灰，“动力舱只充到百分之六十，炮管温度也没压下来。”
“不是让你打实弹，”叶知秋盯着波形图，“我要的是系统响应曲线。如果频率匹配成功，装甲板内部应力会在三秒内突破屈服极限。”
王浩咧嘴一笑，拍了下驾驶舱外壳：“那就让它抖一抖。”
他按下启动钮。引擎低吼起来，车身轻微震颤。叶知秋输入参数，锁定142hz，开启脉冲震荡模式。测试区那块从黄河堡垒缴获的结晶装甲板，表面忽然泛起细微涟漪，像是水面上被风吹皱的倒影。
“有了！”苏晚扑到监测屏前，“内部晶格出现周期性错位！持续加载的话，裂解时间预计在两秒八！”
王浩立即切断输出，跳下底盘检查连接轴。他拆开侧盖，取出一根微弯的传动杆，对着光看了看，又塞回去。“结构没变形，振源传导正常。这频率能用。”
叶知秋合上终端，走到林深身边。他仍靠着柱子，但左手已慢慢抬起，指尖悬在半空，似乎想触碰什么。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扶住他的肘部，帮他站直了些。
林深迈了一步，脚底踩碎一块玻璃渣。他走向攻城车，手掌贴上炮管外壁。金属冰凉，但他能感觉到内层还在散热——那是他昨天用异能转化的高密度合金，刚浇铸成型时冒着白烟。
“还能再压一轮吗？”他声音沙哑。
王浩摇头：“你现在的状态，强行供能会撕裂神经通路。我们不用你动手。”
“我不是要供能。”林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是要确认材质均匀度。”
他说完，右手五指缓缓张开，掌心再次亮起微弱紫光。这一次没有爆发，只有一缕细线般的能量顺着炮管蔓延进去。炮身轻震，表面浮现出一层流动的光纹，像是地下水脉在岩层中穿行。
三秒后，光纹消失。
“均匀。”他说，“可以装弹。”
苏晚立刻打开弹药箱，取出一枚锥形炮弹。弹体由双层金属包裹，核心是一块压缩的暗蚀兽骨粉，外面刻着螺旋导槽。这是王浩设计的共振弹头，专门配合142hz震荡波使用。
“第一发试射目标？”王浩问。
“靶场最远那块复合装甲。”林深说，“全功率。”
王浩爬上驾驶舱，系紧安全带。叶知秋退回控制台，手指悬在发射确认键上方。苏晚抱着记录板，屏住呼吸。
倒计时开始。
三。
二。
一。
炮口喷出一道银白色光流，没有巨响，只有一声尖锐的撕裂音，像是金属被高速切割。炮弹飞行轨迹上留下短暂的电离痕迹，击中三百米外的靶板瞬间，整块装甲剧烈抖动，表面晶体迅速龟裂，第三秒时轰然炸开，碎片呈放射状飞散。
现场安静了几秒。
“命中点完全解构。”苏晚念出数据，“裂解深度达四百七十毫米，超出预估值百分之十九。”
王浩从驾驶舱跳下来，拍了拍炮塔外壳：“充能系统撑住了，三轮齐射没问题。”
林深走到车旁，伸手抚过炮管前端。那里有一道新划痕，是他昨天昏迷前最后转化的金属边缘未打磨平整留下的。他用拇指蹭了蹭，留下一道指印。
“明天，”他说，“让它见血。”
叶知秋收起终端，站到他身侧。她看见他右手指节还在抽搐，紫纹仍未完全消退，但呼吸比半小时前平稳了许多。她没劝他休息，只是默默记下了刚才异能波动的持续时间和强度。
苏晚抱着日志后退两步，拿出相机拍下整车照片。闪光灯亮起时，攻城车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重，像一头刚刚苏醒的铁兽。
王浩拧开动力舱检修盖，往冷却槽里加了一剂纳米润滑剂。液体流入管道时发出轻微的咕嘟声。他顺手检查了能源接驳口，发现一处焊缝有微小气泡，立刻拿起焊枪准备修补。
林深忽然抬手。
“等等。”他说。
王浩停下动作。
林深盯着那个焊点，眉头皱了一下。他弯腰捡起地上一根废弃的金属丝，递过去：“换这个补。原焊层受过震荡，直接覆盖容易脱层。”
王浩接过金属丝，仔细看了看，点头：“你说得对。”
他重新加热焊点，用金属丝填补缝隙。熔融的银光一闪，接缝变得平滑牢固。
“好了。”他说，“这次能扛住五轮震荡。”
林深没回应。他正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掌心最后一丝紫纹终于熄灭。他慢慢握拳，又松开，指节发出轻微咔响。
叶知秋走到他面前，递过一支注射器。透明液体里悬浮着细小颗粒。
“新型抑制剂，”她说，“能减缓异能残留对神经的侵蚀。”
林深接过，却没有立刻注射。他看了看攻城车，又看了看远处铁砧城的城墙轮廓。
“等它打出第一轮炮再说。”他把注射器放进战术袋。
苏晚翻开发射记录，低声说：“如果我们能在黄河堡垒补给车队再次出动前发起突袭，利用共振弹破坏其发电机核心……他们至少半个月无法组织大规模行动。”
“前提是他们还会走第三隧道。”王浩插话。
“他们会的。”林深说，“那是唯一能运重型装备的通道。”
叶知秋调出地形图投影，指着隧道西侧一段塌方区：“这里可以埋设诱爆装置，配合攻城车远程打击，形成夹击。”
“我带人去布线。”苏晚说。
“不，”林深摇头，“你留下。王浩需要有人记录每次发射后的系统反馈。”
苏晚抿了抿嘴，最终点头：“那我把布线方案画出来。”
她转身走向临时工作台，翻开日志背面开始绘图。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王浩检查完最后一处线路，跳下底盘。他拍了拍攻城车轮胎——那是用报废卡车胎内芯加上金属编织网强化的混合结构。
“这玩意儿现在叫什么名字？”他问。
没人回答。
片刻后，林深开口：“还没命名。”
“总不能一直叫‘原型机’吧。”王浩笑了，“要不……叫‘破城者’？”
林深没笑，但眼神动了一下。
“先活过明天再说。”他说。
叶知秋看了眼时间，距离天完全亮还有四十分钟。她打开通讯频道，接入城防系统：“通知陈峰，做好警戒升级准备。我们可能要在黎明前出发。”
频道那头传来简短回应：“收到。”
林深站在攻城车旁，一只手搭在炮管上。他的影子被初升的天光照得拉长，投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远处城墙上的探照灯扫过，照亮了他鬓角的汗迹。
王浩启动自检程序，仪表盘逐一亮起绿灯。能源读数稳定在87%，冷却系统正常，弹药舱锁定。
“随时可以出发。”他说。
林深点点头，终于从战术袋里取出那支抑制剂。他卷起袖子，针头刺入皮肤，推动活塞。
药液注入静脉的瞬间，他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目光已落在攻城车前方那条通往隧道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