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指尖动了动,掌心那张被血浸透的辣条包装袋还攥着没松开。他慢慢把胳膊抬起来,像举一块千斤重的砖头,胸口那道金纹烫得像是刚从炼丹炉里捞出来。
头顶上,雷云压得很低,灰蒙蒙地卷着边,偶尔漏下一星半点紫光,又立刻缩回去。一道细小的雷弧在云层边缘抖了两下,像是想说话又不敢开口。
“喂。”李狗蛋咧嘴,嗓子哑得像砂纸磨铁,“你躲够没有?”
雷云猛地一颤,往后缩了半丈。
“我知道你在。”他咬牙撑起身子,膝盖一软差点栽倒,硬是用手肘顶住地面没趴下,“刚才那一剑,不是为了谁当英雄。是为了……有人肯回来。”
他喘了口气,从腰间摸出最后一包老坛酸菜味辣条,撕开一角,狠狠咬了一口。辣劲冲脑,眼泪差点飙出来。
“喏。”他把空袋子往天上一抛,“上次说好请你吃的,请——不——要?”
塑料袋打着旋儿飞进云层,被一只半透明的手接住。那手由雷光凝成,抖得厉害,指尖噼啪跳着电火花。
“我……我不是不想帮……”声音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广播,“可我劈过太多不该劈的……修士骂我废物,凡人怕我遭雷劈……连我自己都怕……万一伤到你……”
“谁说我信你能控制?”李狗蛋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沫子,笑了一声,“但我信你——会想护住我们。”
雷云静了一瞬。
风停了。
远处隐约传来音乐声,节奏明快,鼓点清脆。《最炫民族风》的旋律飘在半空,像是某个村口广场正在跳舞的大妈们忘了关音响。
李狗蛋抬头,盯着那团瑟缩的乌云:“听见没?那是你的饭点铃。”
话音未落,空气突然扭曲了一下。
冷血医生的虚影从地上浮起,白袍无风自动,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让人看了就想砸他一顿的微笑。
“真是感人。”他说,“一个重伤垂死的容器,一道连劈柴都劈不准的废雷……你们打算用眼泪对抗法则吗?”
他抬起手,病气如黑雾般涌出,顺着地面蔓延,竟和远处传来的音乐节拍同步震动起来。
嗡——
一声闷响炸在耳膜里。
雷云剧烈翻滚,几道焦雷不受控地劈下,砸在破庙残墙上,碎石飞溅。其中一道擦过李狗蛋肩膀,火辣辣地烧开一道口子。
“别听他的!”李狗蛋猛拍滑板,雷劫珠瞬间亮起,紫电屏障撑开,将两人罩住,“那音乐不是你的敌人!是你充能的钥匙!”
他忍着肋骨处传来的锯齿般钝痛,把辣条汁往滑板符文上一抹,低声念了句什么。
下一秒,《最炫民族风》的旋律从雷劫珠里放了出来,比外面的更清晰,更有节奏感。
“来啊!”他吼,“跟着节拍走!一步、两步、三步甩头!你他妈就是dJ本尊!”
雷云颤抖得更厉害了,但不再是恐惧的那种抖。
是……兴奋?
一道微弱的雷链探出云层,在空中轻轻摆动,像试探着踩节拍。
冷血医生脸色变了:“这音乐……是你的弱点!它只会让你更混乱!”
“对!”李狗蛋大笑,“以前是!但现在——”
他猛地指向天空:“它是号令!”
那道雷链忽然一震,精准卡进旋律的鼓点,轰然炸开!
不是乱劈,不是失控。
是跳舞。
第二道雷链甩出,第三道紧随其后,九道雷光交织成网,每一击都踩在音符上,电弧跳跃间竟带出几分欢快的韵律。
冷血医生的虚影开始扭曲,病气被音波震得寸寸断裂。
“不可能……这种荒诞的能量……怎么可能……”
“你懂个屁!”李狗蛋撑着滑板站起来,腿还在抖,眼神却亮得吓人,“她早就不想当什么天罚了!她就想跳个舞,吃包辣条,偶尔劈个坏人出出气!”
半空中,社恐雷劫终于完全现身。
它不再蜷缩,不再发抖。雷云舒展开来,边缘泛着淡淡的粉紫色光晕,像极了某支大妈舞队最爱穿的绸缎裙。
“我……我怕人……也怕劈错……”它的声音还在抖,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但你说过……雷声可以变成音乐……”
它猛然抬头,九道雷链齐齐扬起。
“现在……轮到我说了算。”
《小苹果》的前奏不知何时取代了《最炫民族风》,从雷劫珠里欢快响起。
雷链动了。
第一道缠住冷血医生手腕,咔嚓一声定住;第二道绕脖,第三道锁脚踝……一道接一道,层层叠叠,最后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悬在半空,活像个冒着电火花的粽子。
“这音乐……是你的弱点?!”冷血医生第一次失态,声音扭曲。
社恐雷劫飘到他面前,离得极近,雷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
“对。”它轻声说,“但现在……我不怕了。”
李狗蛋仰头看着,咧嘴笑了。肩上的血还在流,他也不管,只把手伸进空辣条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小撮防滑粉,撒向空中。
粉粒落下时,被雷光一照,竟折射出七彩光芒,像一场微型烟花。
“行啊你。”他嘟囔,“以后早餐摊夜班安保兼天气预报,正式转正了。”
社恐雷劫没回答。
它只是静静漂浮着,雷云随着残存的音乐轻轻脉动,像是在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它低头看了眼自己凝成的手掌,然后,缓缓握紧。
李狗蛋靠着滑板坐下,手指勾住轮毂边缘。金纹图腾在胸口微微起伏,像一颗慢下来的钟摆。
远处的音乐还在响。
雷云边缘,一片薄薄的塑料袋随风打着转,上面印着褪色的“老干妈”字样,飘向那颗被雷链捆住的发光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