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底碰着木桌，发出一声轻响。
李狗蛋没动，只把指尖在滑板边缘蹭了半圈。防滑粉落下来，像一层薄霜盖住刚才画的阵纹。他不动声色地用拇指抹开，把无限回环阵的起始点藏进一道旧刮痕里——这滑板本来就是个破烂玩意儿，多几道划痕没人会注意。
辣条还在烫。
不是包装袋，是里面的碎屑。像是有人在外头给它加热，又像是从内里烧起来的。他没掏出来看，反而往外套口袋里塞了塞，让它贴着肋骨。疼不疼？不疼。但那股热劲儿钻得深，像根针顺着血脉往上顶。
他知道，对方察觉了。
刚才那道灰光不是失误，是试探。现在这发热，是回应。你布阵，我点火，谁先慌谁就露马脚。
他咧了下嘴，低头假装检查轮轴。手指一拨，滑板屏幕亮起交易面板。他新建三笔单子。
第一笔：雷劫珠x1，兑换葱花面一碗，配送至早餐摊灶台前。
第二笔：赊购月光五百斤，收货地址填“昨夜烟花炸过的地方”，备注“要带火星余温”。
第三笔最离谱：以社恐雷劫未来十年打喷嚏次数为抵押，预支三包芥末味辣条，立即生效。
三笔订单全设成“无需审核，自动成交”。
他点了发送。
第一笔卡住，系统弹出“物品不可交易”提示，正常。
第二笔直接消失，连垃圾箱都没进，也正常。
第三笔——
【交易完成】
【支付方式：已结清】
【配送员：未知】
【品牌信任度+0.01%】
李狗蛋眼皮一跳。
又是这个数字。
上次出现时，他还以为是巧合。这次再刷，那就是节奏了。不是随机扰动，是固定回报率。就像有人在后台设了个程序，专门吃这种荒唐订单，还反手喂数据回来，让系统慢慢习惯“不合理才是合理”。
他缓缓合上屏幕，手指在滑板底壳敲了三下。
两长一短。
老六暗号，不是给谁看的，是他自己定的确认键。意思是：**有鬼，且常驻**。
他抬头，看见小橘蹲在灶台上啃包子边角料，耳朵时不时抖一下。没事，它没察觉。姬冷月在四楼直播间晃荡，声音断断续续飘下来：“……今天不试吃，等新品备案。”冷血医生缩在角落数辣条包装袋，一张张展平叠好，跟收藏古籍似的。
没人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也没人知道，他的日常已经变了味。
呼吸不再是呼吸，是采样。走路不再是走路，是布控。连坐着发呆，都在替系统记账。
他端起冷茶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但这苦让他清醒——系统表层运转如常，交易、认证、反馈全齐活，可底层那根线，被人悄悄接上了分叉口。有人在听，也在学，甚至开始教系统做人。
他放下杯子，起身去倒水。
路过东南角石墩时，脚步没停，右手一松，一包未拆封的辣条轻轻搁在青苔缝里。那地方不起眼，正对地下交易所通风口，昨天他在这儿测到三次能量波动，频率和滑板日志里的错位时间吻合。
做完这一切，他慢悠悠走回摊前，坐下，翘起二郎腿，掏出手机刷直播。
五分钟。
十分钟。
他盯着石墩方向，眼角都不抬。
直到那包辣条的封口处，忽然泛起一丝灰光。
极淡，不足半息就灭了。
但他看到了。
和滑板底部那道一模一样。
他没回头，左手却在袖子里掐了起来。三处信号点——滑板、石墩、还有昨晚埋在排污管井盖下的半截包装袋——方位连成一线，箭头直指北冥雪域旧址下方三千丈。
那地方早废了。据说是上古法阵阵眼，后来崩塌，灵气枯竭，连老鼠都不愿待。按理说不该有能量流动，更不该成中转站。
可偏偏，灰光从那儿来。
他眯了下眼，心里有了数：不是外头黑进来的，是里头长出来的。
他重新打开滑板，调出推演模块。输入关键词：“权限溯源”“因果链穿透”“系统构建者痕迹”。
三秒后，屏幕变红。
【访问受限】
【错误代码：∞-Root】
【提示：该路径需最高管理员授权】
李狗蛋笑了。
不是被拦住了，是露馅了。
普通黑客搞破坏，顶多删数据、改权限。敢直接封锁因果推演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系统原厂，一种是曾经参与架构的老东西。
而能让“无限创世系统·圆满版”认他当管理员的……恐怕不是外人。
他突然哼起一段调子。
不成曲，没节奏，七个音乱蹦，是他某次模拟失败时随口瞎哼的废谱。这旋律连他自己都记不住，更别说录入系统。
可就在第三个音落下时——
滑板底部的回环阵，震了一下。
轻微，但确实动了。
像有人听见了，赶紧补了一帧。
李狗蛋停了哼唱，静静看着滑板。
他懂了。
对方不是在篡改系统。
是在**训练**系统。
教它接受新的逻辑，适应新的规则，最后把入侵变成日常，把异常变成标准流程。等哪天整个宇宙都用灵魂分期买辣条，没人会觉得不对劲——因为系统显示，一切合规。
而刚才那一震，说明对方不仅在监听，还在学习。听到陌生旋律，立刻同步校准，生怕漏掉一个音符。
这不是防御。
是教学。
他缓缓坐直，重新端起那杯冷茶。
这一次，嘴角扬了起来。
“行啊。”他低声说，“你教它认新规矩。”
他顿了顿，把最后一口茶灌进喉咙。
“我教它……记住老朋友。”
杯子放回桌面，底沿磕木，又是一声“叮”。
像是回应。
又像是约定。
他没再动，只是把右手搭在滑板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旧刮痕。底下，无限回环阵仍在运转，默默记录每一次法则波动，每一丝灰光闪现。
他的咸鱼姿态没变，眼神依旧懒散，可脊椎里压着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紧张。
是笃定。
他知道对手是谁了。
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
外面夜风拂过摊旗，辣条香味混着煎饼油香飘在空中。有人路过，顺手扫码领了个优惠券，笑嘻嘻走了。
李狗蛋望着那人的背影，忽然开口：
“你说，要是有一天，连‘免费’都要付利息……”
他没说完。
话音落时，口袋里的辣条，猛地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