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中心医院顶层的VIp特护病房区,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冰冷刺鼻的气味,与外界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惨白的顶灯投射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映照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病房厚重的门紧闭着,门外,楚砚铭如同一尊刚从极寒深渊中打捞出的冰雕,身形僵硬地挺立着。他身上那件价格不菲的定制大衣,衣角还沾染着会场搏杀留下的暗沉污迹,每一道褶皱都仿佛凝固了之前的混乱与惊险。一股冰冷刺骨的煞气无声地从他周身弥散开来,让守在一旁的陈副院长和几位助理感到呼吸困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无人敢轻易出声。
门内,则是另一种凝重。林星晚安静地躺在光线被特意调暗的病床上,纤细的手腕上连接着多种监测生命体征的电极片,线缆蜿蜒连接到床边一排正在无声运行、曲线跳跃的精密仪器。一道浅蓝色的薄帷勉强围出一方相对私密的空间。年高德劭的古医泰斗王老爷子,正端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指以极其轻柔却稳定的力道,搭在林星晚伸出的手腕寸关尺处。他花白的眉头紧紧锁住,几乎拧成了一个难以化解的结。
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代表林星晚心率的数据正在剧烈地波动,峰值时而冲高,时而骤降,全无规律可言。但真正让病房内气氛降至冰点的,是那台专门监测五胞胎状况的多普勒胎心监护仪——屏幕上代表五个胎儿心跳的微弱光点,其中对应脐轮位置的那一颗显得异常黯淡且闪烁不定,旁边的心率曲线呈现出危险的迟滞和断点,甚至偶尔出现令人心惊的空窗期。而紧邻它的另一颗光点,其跳动节奏也变得异常沉重粘滞,仿佛被无形的淤泥阻塞了生机。
冷汗,无声地从王老爷子斑白的鬓角滑落。他指下感受到的脉象,冰冷、滞涩、沉紧得几乎难以捕捉。更有一股阴邪黏腻、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晦暗气流,在血脉深处隐隐窜动,丝丝缕缕地缠绕并侵蚀着生命的本源。这种脉象……与他曾在某部濒临失传的古籍中见过的记载惊人相似,那是名为“夺胎煞”的极其阴毒的手段,而且很可能是其中更为罕见的“连心锁魂煞”!这绝非寻常的病痛或毒素,而是需要以极大怨毒之力,结合邪恶咒法才能催生的可怕诅咒!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现代医学乃至常规古医术能够应对的范畴。他猛地抬起眼,目光穿透薄帷,落在帷帘外那个虽然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紧抿着唇、强撑镇定的林星晚身上。
薄帷影影绰绰,只能隐约看到她隆起腹部的轮廓在暗淡光线下微微起伏。汗水早已浸湿了她的额发,黏腻地贴在脸颊两侧。她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迹,连呼吸都因为强忍剧痛而刻意放得极轻、极浅。为了不让自己剧烈的情绪波动影响到腹中的孩子,她正运用林家秘传的“龟息止感术”,强行压制着神经末梢的颤抖,这是一种近乎自残的冷静!唯有她那紧紧攥着薄毯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扭曲的双手,泄露了她正在承受着何等蚀骨钻心的痛苦。那盘踞在她脐轮深处的阴寒能量,此刻已不再是潜在的威胁,而是化成了一道冰冷的绞索,随着诅咒的每一次反噬,都在缓慢而残酷地收紧,不仅切割着脐脉的血流,更将痛苦转化为毒素回馈给母体。
王老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在衣襟上颤抖了一下。他缓缓直起有些佝偻的身躯,转向帷帘外的楚砚铭和楚家核心成员,极其缓慢而又沉重地摇了摇头。这一摇,仿佛抽干了房间内所有的空气,带来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林小姐体内……”王老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充满了深沉的无力感,“有一股极其阴邪的异种能量……盘踞在脐轮生命本源之地……这非是寻常毒物或病菌……依老朽看,更像是……一种古老的诅咒!此物引动了血脉逆流,阻塞了胎儿的元气生机……老朽……无能为力……”他艰难地说出了最终的判断。锁魂引一旦深植于脐轮血脉,几乎等同于断绝了生机,是无解的死局!
“轰——!”
一声闷响骤然打破死寂!
门外,楚砚铭布满血丝的双目几乎要裂开!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坚硬无比、贴满医用防火材料的墙壁上!指骨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先前沾染的污迹,在洁白的墙面上留下刺目的红痕,墙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然而,这肉体上的剧痛,与他内心那如同海啸般席卷的恐惧和狂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诅咒!又是这种阴毒的东西!周婧萱拼死挡下了一部分,却仍有残余钻入了晚晚的体内,折磨着她,啃噬着他们的孩子!
“诅咒?”楚砚铭的声音如同从地狱熔岩中捞出,嘶哑扭曲,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毁灭的欲望,“解!我必须得到一个解法!不计任何代价!是谁?到底是谁下的这种毒手!”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箭,猛地射向陈副院长,“周婧萱人呢?!她现在在哪里?!”
陈副院长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声音带着恐惧:“刚……刚刚送来急救!但她伤口里那种黑气……太邪门了,还在不断蔓延侵蚀……我们只能勉强用最好的方案吊住她一口气……专家说,那黑气的性质……和夫人体内的异常能量感觉非常相似,只是……强烈了无数倍……”他的话外之音很清楚:周婧萱是诅咒的直接承受者,她身上的状况就是活生生的、更严重的样本!而林星晚体内的虽然量少,却扎根在更致命的位置!
帷帘之后,林星晚的呼吸猛地一窒!王老的诊断,陈副院长的汇报,如同两块万钧寒冰,狠狠砸在她早已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周婧萱作为挡箭牌,承受了诅咒的主要冲击都濒临死亡……那她体内这“稀释”后的残余呢?被根源锁定的孩子们呢?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恐惧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她强行维持的龟息状态!
“咳……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她喉间挤出!
紧接着,监护仪器发出刺耳至极的警报声!
“嘟嘟嘟嘟——!!!”
“二号胎儿生命体征急速衰减!心率低于安全值!血氧持续下降!!”
“三号胎儿心率严重紊乱!出现频发性室性早搏!!”
“母体血氧饱和度持续降低!血压急剧升高!出现妊娠高血压综合征迹象!!”
冰冷的电子警报音如同死神逼近的脚步,让帷帘内外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医护人员立刻冲上前进行紧急抢救!
“晚晚!”楚砚铭的厉吼撕裂了病房的寂静!他再也顾不得任何规矩,猛地撞开试图阻拦的陈副院长,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唰”地一声掀开了那道浅蓝色的薄帷!
刺目的白光瞬间涌入!
林星晚躺在病床上,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蒙上了一层骇人的死灰!额角和脖颈处青筋暴起,如同挣扎的蚯蚓。极致的痛苦让她精致的五官扭曲,泪水不受控制地混着汗水滚落,在被单上洇开深色的水渍。她双手死死绞着身下的床单,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那双曾经清亮如星辰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痛苦挣扎后的绝望与无助,那是楚砚铭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脆弱与黑暗。
“疼……好……好冷……”她模糊地呻吟着,牙关紧咬,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意识仿佛正被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楚砚铭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撕裂!那绝望无助的眼神,像一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灵魂的最深处!
“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几乎是扑到床边,染血的手却异常轻柔地避开那些导线,死死握住林星晚那双冰凉且微微痉挛的手。她的手冷得刺骨,那股寒意顺着相贴的皮肤直侵入他的骨髓!他拼命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看着我!林星晚!不准闭上眼睛!你听到没有!”
“呃啊——!”又一波更凶猛的剧痛袭来,林星晚猛地弓起身子,脖颈和额头的血管如同要爆裂!脐轮处的阴寒绞索骤然发力!意识在撕裂般的痛楚和窒息感中被狠狠扯碎!
濒死的感觉,如同被拖入冰窟、掐住咽喉、斩断生命源泉的灭顶之灾,瞬间将她吞没。她甚至无法感知到楚砚铭的呼喊,脑海中只剩下周婧萱那无声的警告:“小心……他的礼物……” 礼物……这诅咒……就是冲着她和孩子而来的“礼物”!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淹没了她的意识。她的手指无力地抓向自己隆起的小腹下方,仿佛想将那冰冷的诅咒源头挖出来,但力量却如流沙般飞速消逝。
“夫人!”“快注射肾上腺素!准备心肺复苏!”
医护人员的声音在楚砚铭耳边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张被痛苦扭曲的脸庞,和那正在急速消逝的生机。恐惧——那种即将失去她的、无法形容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这比千刀万剐更痛!那诅咒正在吞噬她的生命!摧残他们的孩子!无解?!不!这世上绝没有无解的局面!只要他……
嗡!
楚砚铭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意念,猛地冲垮了他理智的堤坝!既然正统医术无能为力,那就走那条最极端、最凶险的路!动用他体内因林家奇药而勉强维持、与剧毒共存的残存血脉之力!以他那被诅咒折磨多年、几乎与咒力产生某种同化的身体为熔炉!以自身为引,将她的诅咒强行引渡过来!为她争得一线生机!“王老!立刻准备血脉置换禁术!”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翻滚着不顾一切的疯狂风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用我的血换她的血!现在!马上!!!”
“楚先生!万万不可!!!”王老发出惊恐的尖叫,“那是上古失传的以命换命的邪法!稍有差池,你们两人都会……”
“执行我的命令!”楚砚铭的咆哮压过了一切劝阻。他低头看向痛苦蜷缩的林星晚,声音陡然变得极致温柔,却蕴含着斩断所有退路的癫狂,“晚晚,再忍一下……我来……接住你的痛……”他伸出手,指腹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拂过她被汗湿粘住的眼睫,拭去那滴滚落的泪珠,如同擦拭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下定决心,要用自己这具千疮百孔的躯体,为她劈开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