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怪人？”
天汐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短发女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摆手，脸颊微红。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凌天学长他……比较有艺术家的个性！”
另一个长发女生也赶紧补充道：“对对对，就是专注！他一画起画来，周围发生什么都听不见的！”
天汐脸上的微笑没有变化，温和得像春风。
“我明白，搞创作的人，多半都有自己的世界。”
她的话像是有魔力，瞬间打消了两个学妹的紧张。
短发女生松了口气，看着天汐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学姐你懂的！凌天学长就是那种，把所有技能点都加在了专业上的人。”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画画，超——级棒！我们系公认的天才，专业课成绩永远是第一！”
“但是……”
她话锋一转，声音又压低了八度，凑近了些，一副分享秘密的样子。
“他平时基本不说话，上课坐在第一排，下课第一个走，独来独往，跟谁都不熟。”
长发女生也跟着点头，像小鸡啄米。
“没错没错，典型的技术宅，感觉他的世界里只有画笔和画板。”
内向。
技术宅。
这两个标签，像两块拼图，被天汐轻轻地放进了脑海中的版图里。
这就有意思了。
一个在现实中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社交障碍的人，是怎样在漫展上，成为那个光芒四射，用中二气场掌控全场的“邪王真眼使”的？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天汐的好奇心像被猫爪挠了一下，痒痒的。
她故作随意地问道：“原来是这样，真是个厉害的学弟。那他最近在忙什么呢？看他那幅画，感觉创作欲很旺盛的样子。”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短发女生摇了摇头，脸上也露出困惑的表情。
“说起来也奇怪，他最近好像没怎么泡在画室里。”
长发女生想了想，忽然一拍手。
“哦！我想起来了！我室友前几天还跟我说，看到凌天学长天天下午都去操场跑步！”
“跑步？”
天汐的眉梢轻轻挑动。
“对啊！”短发女生也想起来了，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不止是跑步！我体育课的时候也见过他！一个人在操场角落里，练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
“奇怪的动作？”
“就是……”短发女生努力地形容着，双手在空中挥舞，“一会儿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会儿又去跳那些障碍栏，有时候还……还扒着单杠荡来荡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体育系的呢！”
长发女生补充道：“而且练得特别狠，我好几次看到他都是浑身湿透，撑着膝盖喘气，看起来快累死了一样。”
手工极好。
性格内向。
热衷于奇怪的体能训练。
三块看似毫无关联的拼图，在天汐的脑海中，“咔”的一声，完美地拼接在了一起。
一瞬间，所有的疑点，所有的矛盾，全部烟消云散。
原来如此。
天汐在心里轻笑一声。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正因为他在现实中是如此的内向，如此不善言辞，所以他才需要一个“外壳”。
一个可以让他挣脱现实束缚，释放另一个自己的“角色”。
cosplay，就是他的铠甲，他的面具。
戴上面具，他便不再是那个沉默的凌天，而是可以肆意宣告，与世界为敌的“邪王真眼使”。
而那神乎其技的手工，不过是一个顶尖美术生，将自己对造型和结构的理解，从画纸上搬到了现实里。
那所谓的“奇怪的体能训练”……
一个需要满场飞奔，上蹿下跳，甚至还要和敌人近身格斗的“风纪委员”，难道不应该有这样的体能吗？
这位学弟，在用一种近乎苦修的方式，为自己下一个角色的降临，进行着最虔诚的准备。
天汐心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怀疑。
她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公告栏方向吹来的微风，拂动着耳边的发丝。
之前所有的困惑，此刻都化为了纯粹的趣味。
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白天，他是那个在操场上挥汗如雨，默默训练的普通学生。
到了夜晚，他就会戴上眼罩，化身“邪王真眼使”，在无人的角落里，对着流浪猫进行羞耻的宣告。
这根本不是什么矛盾。
这简直是……可爱到犯规。
天汐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露出一个极其玩味的笑容。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唇上，像是在守护一个有趣的秘密。
然后，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自语。
“原来……真的是你啊，凌天学弟。”
与此同时。
操场的另一侧，塑胶跑道旁的休息区。
何润佳抱着一本素描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在跑道上，像疯了一样奔跑的身影。
一圈，又一圈。
凌天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脚步沉重，每一次抬腿都显得无比艰难。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背心，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日渐分明的肌肉线条。
他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像一尾脱水的鱼。
何润佳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凌天这样训练了。
从漫展回来之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再是那个画不出东西就缩在角落里，满身阴郁的少年。
他变得……像一团燃烧的火。
只是这团火，燃烧得太过剧烈，让她感到心疼。
她合上素描本，站起身，拿着一瓶早就准备好的运动饮料，朝凌天走了过去。
凌天察觉到有人走近，费力地抬起头。
看到是何润佳，他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想站直身体，却因为脱力，踉跄了一下。
“你别动！”
何润佳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入手一片滚烫，还有些微的颤抖。
她拧开瓶盖，将饮料递到他嘴边。
“慢点喝。”
凌天没有客气，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大口，冰凉的液体流进喉咙，总算压下了一些火烧火燎的感觉。
“谢谢。”他的声音沙哑。
何润佳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脸，还有额前那几缕贴在皮肤上的黑发，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阿天，你到底在做什么？”
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和不解。
“你每天都把自己搞成这样……你看看你的腿！”
她蹲下身，指着凌天的小腿。
上面除了因为剧烈运动而绷紧的肌肉，还有几块清晰可见的青紫色瘀伤。
像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磕到的。
“还有你的手！”
她又拉起凌天垂在身侧的手。
那双手掌上，不仅有画画和做手工留下的薄茧，虎口和掌心处，还磨出了好几个红色的水泡，有的甚至已经破了皮。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何润佳抬起头，看着凌天，眼圈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