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辅导员周老师脸上的激动神色还未褪去，他用力拍了拍凌天的肩膀，手劲大得让凌天一个趔趄。
“走！凌天！咱们再去做个笔录！”
周老师的声音洪亮，回荡在派出所安静的走廊里，引来几个探头的目光。
“这可不是普通的笔录了，这是给你评江城好市民的官方材料！每一个字都得是金子做的！你得好好表现，不卑不亢，知道吗？”
凌天点点头，跟在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的辅导员身后，再次走向那间熟悉的问询室。
与之前等待时的忐忑不同，这一次，走廊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几个路过的年轻警员，在看到他时，脚步会下意识地放慢，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探究，甚至还有一丝……崇拜？
推开问询室的门，里面的景象让凌天微微一怔。
还是那张桌子，那两把椅子。
主位上坐着的，正是之前在案发现场指挥若定的那位老警察。
他看到凌天进来，脸上严肃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露出了一个带着皱纹的、发自内心的赞许笑容。
“来了，凌天同学。”
老警察的声音温和而沉稳，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别紧张，就是再把情况核实一遍，走个流程。”
负责记录的，则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察。
他戴着黑框眼镜，皮肤白净，看到凌天的一瞬间，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那光芒比头顶的白炽灯还晃眼。
年轻警察的身体微微前倾，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放在桌上的手甚至有些蠢蠢欲动，像极了演唱会后台见到偶像的粉丝。
“咳！”
老警察瞥了他一眼，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咳嗽。
年轻警察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身体坐得笔直，拿起笔，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凌天同学，我们现在开始做正式笔录。”
他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稳，但那双镜片后闪烁的目光，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姓名？”
“凌天。”
“年龄？”
“十九岁。”
“职业？”
“江城艺术大学，雕塑系，大二学生。”
一问一答，中规中矩。
周老师在一旁满意地点着头，觉得自己的学生表现得沉稳大气，很有风范。
年轻警察记下信息，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推了推眼镜，再次开口，问题却突然拐了一个清奇的角度。
“那个……凌天同学，根据我们掌握的现场视频和目击者证词，你当时……掷出了一枚金属箭矢，精准地卡住了摩托车后轮。”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我想问的是，你……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准的？”
话音刚落，旁边的老警察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重重地又咳了一声。
“小王！问重点！”
被称作小王的年轻警察脖子一缩，连忙低下头，假装看记录本。
“是，是，李队。”
可他的眼神，却依旧充满渴望地瞟向凌天，那样子分明在说：“快告诉我！求你了！”
周老师也愣住了，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凌天看着对面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
他能怎么说？
说自己被系统灌顶，拥有了超越人类极限的身体掌控力？
他只好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一种半真半假的方式回答。
“可能……跟我平时做雕塑有关吧。”
“做雕修？”小王警察的兴趣更浓了，“这有什么关系？”
“雕塑需要极高的手眼协调能力和空间感。”
凌天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长时间的练习，让我的手特别稳，对物体的运动轨迹也比较敏感。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是凭着感觉扔出去的，运气成分很大。”
这个解释，听上去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小王警察听得连连点头，在记录本上飞快地写着：“因长期进行艺术创作，手部控制力与动态视觉远超常人……”
旁边的李队长眼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再阻止。
他知道，这小子已经彻底把这群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年轻警员给征服了。
接下来的问询，彻底跑偏了。
“那你那个跑酷……也是因为雕塑需要到处找灵感，所以练出来的吗？”
“你当时踩在劫匪背上，说风纪委员，在此执行正义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那个风纪委员的袖章，现在在哪里？能给我看看吗？质感一定很好吧！”
整个问询过程，与其说是严肃的笔录，不如说是一场诡异的、在派出所里举办的小型粉丝见面会。
凌天被问得头都大了，只能用各种模糊又显得高深的词汇来应付。
什么“艺术源于生活”、“进入了心流状态”、“道具是角色的灵魂延伸”……
一套套说辞下来，小王警察看他的眼神，已经从崇拜变成了仰望。
周老师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平日里有些内向的学生，竟然这么能“忽悠”。
终于，在李队长忍无可忍的数次干咳下，笔录总算在跑偏的道路上画上了句号。
“好了，凌天同学，今天辛苦你了。”
李队长站起身，主动向凌天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
“我代表江城公安，再次感谢你！你是个好样的！”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凌天谦虚地回应。
做完笔录，凌天和周老师准备离开。
刚走到问询室门口，那个叫小王的年轻警察突然鼓起勇气，追了上来。
“凌……凌同学！”
凌天回过头。
只见小王涨红了脸，在走廊里数道好奇目光的注视下，他猛地并拢双腿，对着凌天，敬了一个充满力量的举手礼。
“偶像！以后有机会，教我们两招！”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发自肺腑的真诚。
这一声“偶像”，像一个信号。
走廊里，办公室门口，几个原本在探头探脑的年轻警察，此刻也不再掩饰，纷纷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用同样混杂着敬佩、激动和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凌天。
那是一种男人之间，对于强大力量的纯粹向往和认可。
他们每天都在和犯罪分子打交道，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那种瞬息万变的街头，凌天所做的一切，有多么不可思议。
那不是演戏，那是足以写进教科书的实战案例。
看着这一张张年轻而赤诚的脸，凌天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次的“扮演”，其影响力已经渗透到了他从未想过的领域。
这种被国家暴力机关的专业人士所认可的感觉，比网络上数百万的点赞和打赏，来得更加真实，更加震撼。
奇妙的、混杂着荒诞与爽快的感觉，在他心底升起。
“好。”
凌天看着小王，以及他身后的那些年轻警员，郑重地点了点头。
走出派出所大门，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
周老师还在回味刚才那充满戏剧性的一幕，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了不得，了不得啊！连警察都成你粉丝了！”
凌天笑了笑，刚想说话。
“铃铃铃——”
周老师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王秘书您好，您好！”
周老师的腰瞬间就弯了下去，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很小，他不得不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
“啊？……是，是，我们刚从派出所出来……”
“什么？！”
周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的表情从恭敬瞬间切换到了极致的震惊，眼睛瞪得像铜铃。
“校……校长要见他？现在？在……在他的办公室？！”
“好好好！我们明白！我们马上过去！保证马上到！”
挂断电话，周老师像一尊石化的雕像，举着手机，呆呆地看着凌天。
足足过了五秒钟，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凌天的胳膊，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凌天！快！快快快！校长！咱们江城艺术大学的校长！要亲自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