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魔域特有的淡紫色天光透过窗棂,在石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云昭早已起身,经过一夜的调息,虽仍无法凝聚太多灵力,但连日的奔波劳顿已缓解大半,精神清明了许多。
墨渊指派给她的侍女幽月,是个话不多但眼神灵动的魔族少女。在用过早膳后,幽月轻声询问道:“姑娘初来乍到,可想去城中的‘暗影集市’看看?那里是魔都最热闹的地方,或许能找到些有趣的小玩意儿,或者……您需要的药材信息。”
云昭心中一动。她确实需要了解更多关于魔域的信息,无论是为了寻找疗伤契机,还是探查那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集市,往往是消息最灵通,也最容易看清一方势力格局的地方。
“有劳带路。”她颔首应允。
在两名气息沉稳的魔族亲随护卫下,云昭随着幽步出了魔宫偏殿。一路行去,建筑风格与仙门的亭台楼阁截然不同,多是巨大的黑曜石与某种暗色金属构筑,线条冷硬粗犷,檐角飞翘如魔鸟展翼,自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
暗影集市位于魔都的中心地带,并非想象中脏乱逼仄之地,反而规划得井井有条。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与摊贩林立,售卖着各种奇特的商品: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魔植、刻画着繁复纹路的骨器、被封存在透明水晶中嘶鸣的影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药草清香以及各种不明能量的波动,喧嚣而充满活力。
许多魔族行人注意到云昭,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她这一身清灵的人族气息,在此地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般显眼。感受到那些目光,云昭并未露怯,只是微微挺直了脊背,神情平静地观察着一切,前世身为圣女、受万众瞩目的经历,让她早已习惯了被注视。
幽月尽职地在一旁介绍着一些风物,两名亲随则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行至一处较为拥挤的十字路口,一个占地颇大的摊位吸引了云昭的注意。那摊位上摆满了各色矿石与晶石,其中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暗红色流火在缓缓旋转的晶石尤为醒目,散发着精纯而温和的火属性能量。
“姑娘好眼力,”摊主是个瘦高个的魔族,尖嘴猴腮,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精明,“这可是地心火熔岩深处孕育千年的‘流火芯’,于火灵根修士乃是至宝,即便不是,佩戴在身上也能温养经脉,驱散寒毒。我看姑娘面生,想必是初来魔都,此物与你有缘,算你便宜些,十块上品灵石如何?”
云昭目光落在“流火芯”上,她能感觉到体内那沉寂的至宝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并非渴望,更像是一种……警示性的轻颤。她不动声色,前世博览群书、见识过无数天材地宝的记忆瞬间被调动起来。
这“流火芯”看似能量充沛,形态也极为相似,但真正的流火芯,其内核流火应是灵动跳跃,而非如此刻板地匀速旋转。且其散发出的能量过于“温和”,少了地心火特有的那一丝爆烈本源。
是赝品。而且是以极高明的手段,将一种较为常见的“赤焰石”进行改造伪装而成的赝品。
云昭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兴趣与犹豫:“此物确实别致。只是十块上品灵石……我身上并未带如此多灵石。”她示敌以弱,想看看这摊主究竟意欲何为。
摊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故作大方道:“无妨无妨,姑娘若是真心喜欢,可以用你身上值钱的物件抵换。我瞧你发间那支玉簪,灵光内蕴,似乎也不错……”
原来目标在此。云昭发簪只是寻常法器,对方显然是看她孤身一人(亲随在不远处等候),气息微弱,像个软柿子,想借此敲诈一笔。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正在挑选矿石的壮硕魔族似乎被吸引,凑过来拿起那块“流火芯”端详,啧啧称奇:“好东西啊!老板,这宝贝我要了!”他作势便要掏灵石。
摊主立刻拦住他,一脸为难:“这位大哥,对不住,是这位姑娘先看上的,总得讲个先来后到。”
那壮硕魔族立刻瞪向云昭,语气蛮横:“喂!人族的小丫头,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别挡着道!”
一唱一和,典型的“托儿”伎俩。周围一些不明所以的魔族被吸引,围拢过来看热闹,对着云昭指指点点。
“这人类女孩惹上麻烦了。”
“巴蛇这家伙,又在这坑新来的。”
“看她怎么收场,在魔域可没人会为她出头。”
两名亲随见状,眉头一皱,便要上前。云昭却微微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她看向摊主,声音清晰,不卑不亢:“老板,你确定这是‘流火芯’?”
摊主拍着胸脯:“千真万确!我在此摆摊百年,信誉担保!”
“哦?”云昭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可我听闻,真正的流火芯,乃地心火精所化,其性爆烈,内核流火瞬息万变,岂会如此刻板迟缓?更不会仅散发出如此温和无力之气。”
她伸出纤指,并未触碰晶石,而是隔空轻轻一点,一缕微不可察的灵识探出,并非攻击,而是巧妙地引动了晶石内部一个极其不稳定的能量节点——这是她刚才观察时发现的伪造瑕疵。
“再者,”云昭声音朗朗,确保周围众魔都能听清,“若以此物温养经脉,非但无益,其内蕴的‘蚀灵草’伪壮之力侵入经脉,恐会留下隐患,日久天长,修为难进反退!”
话音未落,那摊位上的“流火芯”仿佛被戳破了伪装,内部暗红色的流火猛地一滞,随即颜色迅速黯淡下去,表面甚至浮现出几缕如同劣质颜料褪色般的斑驳纹路,那精纯的能量波动也瞬间消散,变得如同普通石头一般。
与此同时,旁边那壮硕魔族手中拿着的一块同源矿石,“噗”的一声轻响,竟冒起一缕黑烟,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
“这……”
围观众魔一片哗然!
变化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证据确凿,无需多言!
摊主巴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指着云昭,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是你用了什么手段毁了我的宝贝!”
“手段?”云昭眸光清冽,如寒泉映月,“众目睽睽之下,我连碰都未曾碰它一下。莫非你这‘千年宝贝’,脆弱到连旁人一句话都承受不住?”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那壮硕的托儿见势不妙,悄悄往后缩,想混入人群溜走。
“还有这位,”云昭目光转向他,虽无灵力威压,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你与他配合倒是默契,只是下次做戏,记得找个靠谱点的道具。”她意指那块冒烟的矿石。
哄笑声顿时从四周响起。魔族大多性情直率,崇拜强者,也更鄙夷这种下作伎俩。之前还对云昭抱有同情或看热闹心态的众魔,此刻目光已转为惊异与赞赏。
“说得好!”
“巴蛇,这次踢到铁板了吧!”
“没想到这人族小姑娘眼光如此毒辣!”
巴蛇气得浑身发抖,眼见多年经营的信誉(尽管是黑心信誉)毁于一旦,周围嘲讽声如浪潮般涌来,羞怒交加之下,眼底猛地闪过一丝凶光!
“臭丫头!敢坏我生意,我让你走不出这集市!”
他周身魔气涌动,五指成爪,带着腥风,竟是不顾一切地朝着云昭纤细的脖颈抓来!竟是打算强行掳人,以挽回损失,甚至觊觎她身上可能存在的其他宝物!
两名亲随脸色一变,正要出手镇压。
然而,云昭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裹挟着魔气袭来的利爪,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平静。
就在那爪子即将触碰到她衣襟的刹那——
一股无形无质,却厚重如山、浩瀚如海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无声无息地降临,精准地笼罩住这片区域。
时间仿佛凝固了。
巴蛇前冲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他那点可怜的魔气在这股威压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溃散。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冻结,转为极致的恐惧,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瞬就要被碾碎。
周围的哄笑声、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魔族,无论是摊主还是顾客,都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惊惧地望向某个方向。
云昭若有所感,缓缓侧过头。
只见不远处,人群如同被无形之手分开,一道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慵懒地倚靠在一根黑色的石柱旁。墨渊指尖把玩着一枚不知从哪个摊位上顺来的黑色果子,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只是路过看了一场无聊的闹剧。
他甚至没看巴蛇一眼,目光越过众人,轻飘飘地落在云昭身上,唇角微勾。
“本事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魔族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尊的客人,也是你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