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渊深处,并非想象中的污秽泥泞,反而呈现出一片光怪陆离的奇景。巨大的、色彩斑斓的能量流如同活物般在虚空中缓缓游弋,扭曲的岩壁上凝结着璀璨的魔晶,散发出幽幽光芒,将这片地下世界映照得如同幻梦。方才那场上古魔灵的袭击,耗尽了三人不少气力,但也将最后一丝隔阂与试探燃尽。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微尘,以及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坚定的东西。
谢无妄拭去唇角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迹,白衣虽染尘,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看向墨渊,目光复杂,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是他替这魔尊挡下了那足以崩裂神魂的一击。“不必言谢,”谢无妄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你我既已同盟,守望相助是分内之事。”
墨渊捂着胸口气血翻腾之处,咧了咧嘴,那惯有的桀骜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啧,本座这辈子还没欠过谁这么大的人情,尤其是你谢无妄的。感觉……倒也不坏。”他目光转向一旁正凝神调息的云昭,眼神柔和下来,“看来,我们这三个凑在一起的‘怪胎’,倒真能成事。”
云昭缓缓睁开眼,眸中清光湛然。她看着眼前这两个曾势同水火,如今却能为彼此舍身挡难的男人,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她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目光扫过谢无妄深邃的眼眸,又落在墨渊带着笑意的脸上。
“口头盟约易碎,利益结合易分。”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在这片混沌空间中回荡,“但方才,我们已将性命交托彼此。这份信任,不应只停留在口舌之间。”她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的、却蕴含着奇异生机的灵光,那是她灵族本源的力量,“我灵族有一古老契约,非血亲,非主仆,乃志同道合者,以心血为引,神魂为凭,共立誓言。此誓一旦成立,同进共退,福祸共担……直至誓言达成,或身死道消。”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你们,可愿与我,立此‘歃血之盟’?”
没有犹豫。
谢无妄率先伸出手,指尖逼出一滴璀璨如金珠、蕴含着磅礴仙元的精血。“吾,谢无妄,愿立此盟。”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金石之音,仿佛每一个字都烙印在虚空之中。
墨渊哈哈一笑,指尖同样沁出一滴暗紫色、燃烧着幽幽魔焰的本命魔血。“吾,墨渊,亦愿立此盟!与尔等共辟新天,想想就比独霸魔域有趣得多!”
云昭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亦逼出自己一滴翠绿欲滴、生机盎然的灵族心血。三滴颜色迥异、力量本源截然不同的血液,在云昭灵力的引导下,于空中缓缓靠近。
没有预想中的排斥与冲突。仙血的煌正、魔血的诡谲、灵血的生机,在三颗心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共同的宏愿催动下,竟开始奇异地交融、旋转,最终化作一滴混沌色的、内里仿佛蕴含着一方小小宇宙的血珠。
“以吾之仙骨,证此盟约!”
“以吾之魔魂,固此誓言!”
“以吾之灵心,连此因果!”
三人同时低喝,那混沌血珠骤然爆发出无尽光芒,一分为三,化作三道玄奥的符文,瞬间没入三人的眉心识海深处。
一瞬间,一种奇妙无比的感应建立了。
云昭能清晰地感受到谢无妄那看似冰封的情感下,汹涌着怎样坚定不渝的守护之意,以及对未来的决然。也能感受到墨渊那洒脱不羁背后,深藏的厚重情义与同样对光明未来的向往。
谢无妄则感受到了云昭灵魂深处的坚韧与清澈,以及那份要主宰自己命运的强大意志。也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墨渊那家伙,并非全然是混乱与毁灭的化身。
墨渊同样讶异,他感知到了谢无妄心中那沉重如山的责任感与隐忍的痛苦,也更深刻地触碰到了云昭那份历经两世而不灭的纯粹初心。
这是一种超越语言、超越表象的共鸣。他们依然是独立的个体,却在此刻,真正成为了一个整体——一个心意相通、休戚与共的“铁三角”。
就在盟约成立,三人心神激荡之际,异变陡生!
整个万魔渊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比之前魔灵袭击时更加猛烈。周围那些游弋的混沌能量流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开始疯狂地向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汇聚,尤其是向悬浮在空中的那枚混沌血珠虚影涌来。
“怎么回事?”墨渊眉头紧锁,魔气本能地护住周身,“这万魔渊的核心,连我魔族典籍都记载不详!”
谢无妄瞬间将云昭护在身后,斩仙剑已然在手,剑光吞吐,神色凝重:“能量在被强行抽取,目标……是我们立下的盟约之印!”
云昭感受着识海中那枚微微发烫的盟约符文,以及外界汹涌而来的、最本源混沌能量,一个惊人的念头划过脑海:“我明白了……这‘歃血之盟’的古老契约,引动了此地沉积万古的混沌本源!它要为我们这‘仙、魔、灵’三元同盟,进行……洗礼?!”
话音未落,无尽的混沌能量已如潮水般将三人彻底淹没。但这并非毁灭性的冲击,而是一种温和却不容抗拒的融合与塑造。他们感到自身的力量在这混沌的包裹下,被细细地梳理、锤炼,甚至彼此之间有一丝微弱的力量特性开始交融渗透。
谢无妄的仙元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韧性(源自灵)与变通(源自魔);墨渊的魔元里,添了一分奇异的稳定(源自仙)与生机(源自灵);而云昭的灵源,则变得更加凝实(源自仙)且拥有了更强的包容与转化特性(源自魔)。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当震荡平息,能量潮汐缓缓退去,三人依旧站在原地,外表看似并无太大变化,但气质却已然不同。谢无妄的冰冷中多了一份内敛的圆融,墨渊的张扬里沉淀下一丝沉稳,而云昭,则更加深邃,仿佛能容纳万物。
他们互相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异与了然。这歃血之盟,带来的好处远超想象!
“看来,连这片天地,都认可了我们这个‘怪胎’组合。”墨渊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更加圆转如意的力量,笑得愈发张扬。
谢无妄收剑入鞘,看向云昭,目光温和而坚定:“前路艰险,但吾道不孤。”
云昭站在两人中间,左手边是清冷仙尊,右手边是桀骜魔尊,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两人的手。一只冰凉如玉,一只温热有力。
“不是仙尊,不是魔尊,也不是圣女。”她微笑着,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从今日起,我们是我们——谢无妄,墨渊,云昭。是为,‘铁三角’。”
她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渐渐平息的万魔渊中,带着一种开创历史的决绝与昂扬。
然而,就在他们三人心意最为相通,准备携手离开这片赋予他们新生力量的土地时,云昭识海中的盟约符文,以及她灵魂最深处那件至宝,同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到令人心悸的预警!
那并非针对此地,而是来自遥远的外界,来自仙门方向……一股带着玄石长老那令人作呕的、伪善而强大气息的毁灭性力量,已经锁定了一个与他们密切相关目标,正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悍然发动!
云昭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向魔域出口的方向,失声低呼:
“不好……他在动青岚山!那是……那是谢无妄的剑心根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