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间弥漫着烟火与未知危机的小屋,霍霆越周身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冷峻。他紧紧握着苏晚晚的手,步伐迅疾而坚定,不再流连于街景,只想尽快将她带离这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漩涡的市井之地。那枚如同跗骨之蛆的黑色薄片,被他用一方特殊材质的密封袋收起,隔绝了所有能量波动,但他心中的警报并未解除。
苏晚晚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力度和那份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她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跟随,目光却依旧忍不住流连于这鲜活的人间。在一个相对宽敞的街口转角,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那里,一位满脸皱纹、双手布满老茧的老者,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佝偻着背,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他枯瘦的手指异常灵巧,翠绿的竹篾在他指尖翻飞、穿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逐渐成型为一个结构精巧、透气美观的食盒。阳光透过竹篾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竹子的清新气息。
“系统,扫描竹编技艺,记录手法与纹样。”苏晚晚在心中默念,目光却被老者那全神贯注、仿佛与手中竹篾融为一体的姿态所吸引。这种专注,与她在实验室解析能量矩阵时的心流状态,有种奇妙的相似。
霍霆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蹙。又是一个手艺人。他本能地想要拉她离开,却在看到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好奇时,顿住了动作。她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些。
“老丈,您编得真好。”苏晚晚松开霍霆越的手,走上前几步,在距离老者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语气温和地赞叹道。
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却透着岁月沉淀下睿智的眼睛。他看了看苏晚晚,又瞥了一眼她身后那个气场强大、面色冷峻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沙哑地回了句:“混口饭吃的手艺,当不得夸。”
“能教教我吗?”苏晚晚轻声请求,带着一丝真诚的期待。她并非一时兴起,系统已经将老者的编织手法分解成数百个步骤,她有信心能够复刻,但她想亲手触摸这承载着时光与智慧的材质。
老者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位看着就非富即贵的小娘子会对这粗糙手艺感兴趣。他沉默地看了苏晚晚片刻,又看了看她身后虽然面无表情、却并未出言阻止的霍霆越,最终,他从脚边的竹篓里抽出几根处理好的竹篾,递了过去,言简意赅:“压一挑一,经纬交错,心要静,手要稳。”
苏晚晚接过光滑微凉的竹篾,依言在老者旁边的空地上坐下。她回忆着系统的指引,模仿着老者的动作,开始尝试编织。然而,竹篾看似柔软,实则韧性十足,力道不均便容易折断或散开。她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指尖很快被竹篾边缘划出了几道细小的红痕。
霍霆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几道刺眼的红痕,下颌线绷紧了几分。他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将她拉走,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些。
就在这时,老者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拿起两根颜色略深、泛着紫光的特殊竹篾,开始编织一个更为复杂、象征着“永结同心”的古老结式。他的手指依旧灵巧,但速度慢了许多,仿佛刻意在展示每一个步骤。
苏晚晚福至心灵,明白老者这是在间接传授。她立刻集中精神,系统也同步进行超高速记录与分析。她拿起类似的竹篾,尝试跟随。
可这同心结的编法远比基础的经纬编织复杂数倍,绕、穿、拉、紧……步骤环环相扣,错一步便前功尽弃。苏晚晚尝试了几次,都在关键步骤上手忙脚乱,竹篾纠缠在一起,不成形状。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取走了她手中那团乱麻般的竹篾。
苏晚晚惊讶抬头,看到霍霆越不知何时蹲在了她身侧。他面色依旧冷硬,眼神却专注地落在那些竹篾上。
“这里,穿过去,收紧。”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修长而带着薄茧的手指,以一种与他那指挥官身份截然不同的、近乎精巧的灵活,开始拆解、引导、重新编织。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审慎的摸索感,但每一步都精准无比,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坚韧的竹篾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听话的丝线。
苏晚晚怔怔地看着他。他低垂着眼睫,鼻梁高挺,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那双惯常签署着决定星球命运文件、操控着毁灭性武器的手,此刻正耐心地与最原始的竹篾打交道,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她的心弦被轻轻拨动。
她靠过去,挨着他,仔细看着他的动作,呼吸不经意间拂过他耳畔。霍霆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只是耳根隐隐泛红。
“你看,这样……”他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讲解,虽然语气还是那般没什么起伏,却耐心十足。苏晚晚时不时伸出手指,虚点着某个步骤询问,指尖偶尔会碰到他的手背,两人之间的温度在无声地交融。
在老者的默许和霍霆越意外的辅助下,一个虽然略显粗糙、但结构完整、蕴含着美好寓意的同心结,终于在苏晚晚手中诞生了。她拿着那个凝聚了两人共同努力的小小信物,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像是完成了某项了不起的壮举。
“谢谢你,霆越。”她抬头看他,笑容明媚。
霍霆越看着她纯粹的笑容,再看看那个歪歪扭扭却紧紧相连的同心结,心中那股因黑色薄片而起的戾气,竟奇异地被抚平了许多。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因兴奋而微红的脸颊上,久久没有移开。
老者看着他们,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类似欣慰的情绪,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编织自己的食盒,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霍霆越付了远超竹篾价值的钱,然后,做了一个让苏晚晚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拿起那个编好的同心结,小心地、郑重地,系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翠绿的竹结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走吧。”他重新牵起她的手,这一次,力道温和而坚定。
苏晚晚抚摸着腕上的竹结,感受着那粗糙而真实的触感,心中被一种满满的、温暖的情绪充斥着。她跟着他,离开了那个飘着竹香的角落。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不到百米,即将汇入主街的人流时,苏晚晚脑中系统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极其尖锐地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定向能量扫描!来源:未知!扫描目标:宿主及绑定目标!】
【扫描波段分析……与黑色薄片能量残留同源度99.1%!】
【对方已锁定宿主位置!重复,已被锁定!】
苏晚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脸色微变。
霍霆越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状和那股如同被毒蛇盯上的、若有若无的窥伺感!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她,冰冷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刃,瞬间刺向能量扫描传来的方向——那是街对面一栋废弃已久的、窗户破损的二层小楼的某个窗口!
窗口空无一人,只有破败的窗帘在微风中晃动。
但霍霆越知道,就在刚才,那里一定有一双眼睛,透过这市井的喧嚣,牢牢地锁定了他们。
对方的耐心,耗尽了。或者说,那枚黑色薄片,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定位。
他搂紧苏晚晚,不再有任何犹豫,迅速带着她隐入旁边一条相对僻静、但通往悬浮车停泊点的捷径。
“我们被盯上了。”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冰冷,带着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