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拍摄非常顺利。
但谁也没留意什么时候混进个不速之客。
那人就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盯着片场里忙碌的人群,听着里面时不时断断续续传出阵阵笑声。
他指间夹着支烟,烟雾一圈圈从嘴里吐出来,在他周围笼出层淡淡的灰雾。
也没人上前提醒剧组禁烟的规矩。
这人就是片子最大的投资方,陈家乐的父亲,陈永祥。
直到一场戏拍完。
陈家乐才瞥见角落里的身影,走过去打招呼:“爸,您怎么来了?”
“在群里看你们在这取景,正好我办事路过这附近,顺道来瞧瞧。”
陈永祥说着,狠狠吸了口烟,烟蒂亮了亮红火,他屈指弹掉烟灰,再把烟圈缓缓吐出来。
“拍摄进度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来剧组就先问进度。
“还行,估计还有一个月能杀青。”陈家乐如实回答,他这种拍摄进度已经不能算是快枪手了,只能用神枪手来称呼了。
就算是让以效率着称的王晶来拍,估计也要被他比下去,关键陈家乐还保质保量。
毕竟他手里有系统给的《人在囧途》全套电影包,从导演调度到演员走位,从剧本细节到摄影灯光,甚至后期剪辑的参数都现成的,必要时他一个人就能顶起半个剧组,自然没什么坎儿能难住他。
“那就好。”
陈永祥松了口气,眉头舒展些,
“你把剪好的样片先弄出来,我托朋友找了家公司,愿意出一千万帮咱们做宣发。”
前文就提到了,宣发是有成本的。
比如微博找大 V造势,公交站、地铁挂大屏广告,上综艺跑通告刷脸……总之是铺天盖地砸资源,把观众往电影院里引。
这些成本通常由发行方承担,代价就是要从票房里分走一杯羹。
“要让多少利?”陈家乐问。
“百分之二十。”陈永祥又弹了弹烟灰,烟灰簌簌落在鞋面上。
“合理。”
陈家乐点了点头。
一部只有男主小有名气、其余几乎是新人的电影,能拉来一千万宣发费,父亲显然费了不少劲。
发行和投资本质是一回事,砸的钱越多,曝光度越足,票房才越有可能往上冲,这本是双赢的事件,不能单看分成比例就觉得亏。
就像那部《热辣》,号称3.5亿成本,里头大半应该都砸在了宣发上。
毕竟里面既没大场面,也没巨星加盟,除了把钱用在宣发上,实在想不到他们还能把钱花哪了。
“你剪个短片出来,我回头给他们送过去,让那边先搞预热。”
陈永祥话音刚落。
陈家乐已经转身往自己的包跑,手忙脚乱地翻出个银色 U盘,递过来时还带着点得意:
“早剪好了,您直接拿去用。”
陈永祥捏着那枚小小的 U盘,指尖在冰凉的外壳上摩挲了两下,又抬眼看向片场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是真的长大了。看来在学校没白待,是实打实学到东西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他伸手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掌心的力道比平时沉了些。
从前他总觉得这小儿子不成器,
整天吊儿郎当的,
上课打瞌睡,
考试靠糊弄,
专业课成绩在年级里吊车尾。
当初能进京影,全靠老爷子托了关系硬塞进去。
老爷子一辈子盼着家里能出个拿得出手的大导演,好继承他那点影视圈的念想,也就是衣钵传承。
他和妻子原本的打算,是等儿子毕业后丢给老爷子,托人安排个剧组实习助理的活儿,能混口饭吃就行。
至于拿钱给他拍戏?
想都没想过。
若不是家里出了这档子事,若不是陈家乐突然显露出这股子天赋,他们哪会把钱投给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折腾?
毕竟原本身子骨里的那个陈家乐,每天琢磨的不是泡妞就是喝酒打游戏,读导演系的初衷,不过是觉得“当导演能潜规则女演员”,跟老爷子的期望八竿子打不着。
“要不要我把大哥叫来?”
陈家乐问道。
“不了,他不像你神经那么大条,说不定会给他徒增压力。”
陈永祥摆了摆手拒绝道。
陈家乐:“emm”
我弱小的心灵也会受伤的!
......
十二月下旬,细密的冷雨裹着寒风落下来,打在人脸上像小针扎。
户外拍摄的难度陡增,剧组人员裹着厚棉衣,帽檐和肩头落了层细密的白霜,远远看去像一群移动的雪人。
两个月连轴转的奔波后,剧组总算到了收尾阶段。
一路的坎坷,经历的一个个事件,让“李成功”在短短两天里认识到情人跟妻子在自己心中份量的不同。
磨难中使他认清了自己。
“我不是个好儿子,父亲走的时候我没在他身边。我也不是个好父亲,我到我女儿学校去开家长会,他们班主任不认识我。作为丈夫,背着老婆找小三,我也不敢告诉她。作为情人,我不能给人任何结果,我也不是个好情人。”
同时,在相处过程中,他也认识到“牛耿”乌鸦嘴的威力。
听到别人再喊他‘老板,都是一阵心惊胆颤。
在商业街的十字路口,面对不请自来的情人,他因情人打扰了他的家庭,愤怒的与情人分别。
回到家看到空空荡荡的房子,心里一阵阵莫名的不安。
直到家人都回来,这才放下内心的不安。
转而因与情人的分手感到内疚。
在家里,妻子安慰失恋的丈夫,‘李成功’重新回归家庭。
陈家齐杀青了!
今天这场戏是收尾的最后一幕,轮到陈家乐自己上场,演那个千里迢迢来见网友的打工人。
公路边的风卷着残雪,刮得人脸颊发疼。
他手里捏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指尖都快把纸边攥皱了。
视线越过稀疏的车流,落在前面那个穿粉色羽绒服的身影上。
他又飞快低下头,照片上的女孩苗条灵动,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跟记忆里聊天框里的模样完美重合。
再抬头时,眼前的小胖妞正跺着脚呵白气,圆圆的脸蛋冻得红扑扑,羽绒服裹得像颗饱满的汤圆。
他又低头瞅了眼照片,甚至翻过来看了看背面,确认没拿错人。
这动作反复了三四遍,照片都快被他盯出洞来,脚边的雪被碾成了泥。风里的沉默拉得老长,最后他终于憋不住,抱着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声音发飘地问:
“你……你就是楚楚ba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