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号消散的幽光彻底融入冰原死寂的空气,只余下露比压抑的啜泣在空旷中回荡,很快也被呼啸而起的寒风撕碎、卷走。巴特沉默地拔起插在冰面上的圣骸螺旋,暗银色的瞳孔漩涡无声旋转,冰冷地锚定着北方极寒深处那道仓皇逃窜、却无比清晰的“空无”轨迹——如同墨汁滴入冰水,晕染不散。
伊莉丝将手从露比颤抖的肩膀上收回,红瞳最后扫了一眼那片空无一物的冰面,以及远方彻底化为扭曲金属坟场的实验室废墟。
没有言语,她转身,裙子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脚步踏碎了冰面上残留的、属于199号的最后一点虚幻温度,率先走向圣骸螺旋指引的方向。
露比用力抹去脸上的冰泪混合物,粉瞳中浓烈的悲伤并未褪去,却沉淀下一种更加坚硬的东西。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承载了终结与解脱的冰面,深吸了一口仿佛带着血腥余味的刺骨寒气,小跑着跟上伊莉丝和巴特的步伐。每一步踏在坚冰上,都留下一个浅浅的、转瞬被风沙填满的印记。
圣骸螺旋在巴特手中低鸣,剑格处的衔尾蛇幽光流转,将那声纯真的“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的心念,连同实验室的血腥、奇美拉的悲鸣、骨母的贪婪、魔骷的冰寒、以及更久远之前的钟声与面包香……所有被它吞噬、被它承载的“过往”,都压缩、熔炼进那深邃的暗银漩涡之中。
这把剑或许此刻不再是剑,它已是一个行走的“终焉记录仪”,一个背负着因果与执念的“清洁”之锚。
追踪变得纯粹而高效。冰原的严酷在“空渊之瞳”的洞察下失去了意义。
巴特不再需要绕行巨大的冰隙,圣骸螺旋微光一闪,前方阻隔的空间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折叠,三人一步跨出,已在数里之外。狂暴的冰风暴袭来,未及近身,便被“拒绝”之力形成的无形斥场偏折、撕碎,只留下三人周身一圈诡异的平静地带。
露比努力适应着这种近乎“缩地成寸”的移动方式,粉瞳紧盯着圣骸螺旋剑尖指引的方向,新获得的、对冰霜能量的微弱亲和力让她本能地规避着冰层下最危险的暗流。
目标的气息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焦躁。那道代表“收藏家”的“空无”轨迹不再平滑逃逸,开始出现剧烈的折返、迂回,甚至短暂地试图分裂出虚假的诱饵路径,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疯狂地布置最后陷阱。
圣骸螺旋的暗银漩涡只是冰冷地转动着,轻易撕碎所有伪装,牢牢锁定着那核心的、仓皇的本源。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无数参天冰棱构成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迷阵后,目标的气息骤然停滞!并非消失,而是……凝固了。仿佛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的恶狼,终于放弃了徒劳的奔逃,转过身,亮出了獠牙,准备进行最后的、绝望的反扑。
眼前,是一片被环形冰山包围的、相对平坦的冰原。冰原中心,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静静站立。
那身影笼罩在一件宽大的、材质不明的灰白色斗篷中,斗篷的边缘无风自动,仿佛由无数细微的空间褶皱构成。
它并未转身,但一股冰冷、枯寂、仿佛剥离了所有情感与存在感的“空无”意志,如同实质的潮汐,瞬间笼罩了整个冰原盆地。这股意志比骨母更加纯粹,也更加……危险,它不再贪婪索取,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漠视一切的……虚无。
“终于……追来了。”一个非男非女、如同两块干燥骨头摩擦叠加的声音,直接在三人灵魂深处响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带着……那把不该存在的‘钥匙’,和……被污染了的‘空’之力。”
巴特停下脚步,圣骸螺旋斜指冰面,暗银瞳孔漩涡锁定了那个灰白斗篷的背影。伊莉丝的黑骑士双刃出鞘半寸,但魔王军标配武器在虚无意志的压迫下艰难地撑开一片领域。露比屏住呼吸,粉瞳死死盯着那个背影,身体因那纯粹的“空无”压迫感而微微发抖。
灰白斗篷的身影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转了过来。
斗篷的兜帽下,并非预想中狰狞的面孔或扭曲的形态。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纯粹的、不断向内坍缩旋转的黑暗,那黑暗深邃得连光线都无法逃逸,仿佛连接着最冰冷的虚空核心,它没有五官,没有轮廓,只有一种纯粹的“无”的概念,这就是“收藏家”的本体?或者说,是它抛弃了所有物质形态后,所追求的终极“空无”状态?!
“你……”那骨头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源头正是那片坍缩的黑暗,“强行融合‘空之碎片’,窃取终焉之力……扭曲了‘空’的纯粹……你手中的‘钥匙’……是最大的……亵渎!
它(或者“它”这个概念)的“目光”(如果那坍缩的黑暗能称之为目光)似乎越过了巴特,落在了他手中的圣骸螺旋上,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学术”般的批判。
“而我……”坍缩的黑暗微微波动,“剥离了血肉、情感、记忆……所有存在的‘杂质’……无限接近……真正的‘空’。
随着它的话语,灰白斗篷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虚无”之力以它为中心爆发开来!这股力量不再仅仅是意志的压迫,而是开始直接抹除周围的存在。
“天呐,难怪这群做违背人性实验的家伙从一开始就不想做人类吗,”巴特面具下一脸嫌弃地评价着“收藏家”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三人脚下的万年坚冰,以“收藏家”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如同被橡皮擦抹去,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混沌能量的幽暗虚空,冰棱迷阵如同沙堡般坍塌、消失,连光线都在那坍缩的黑暗附近扭曲、黯淡。
露比尖叫一声,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被这股力量剥离,伊莉丝闷哼一声,利用黑骑士双刃想固定住剩余的部分,但巴特早有准备,将“圣咏”插在伊莉丝和露比之间,圣光护盾剧烈波动,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而巴特自己,在纯粹的“虚无”之力冲击下,身形依旧稳如磐石。
“看到了吗?”收藏家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优越感”,“这才是……‘空’的权能!剥离!归零!抹除一切存在的‘噪音’!你们……连同这个嘈杂的世界……都只是……需要被清理的……冗余数据!”
它那由坍缩黑暗构成的“手臂”(如果那能称之为手臂)缓缓抬起,指向巴特,指向圣骸螺旋:
“现在……交出那把被污染的‘钥匙’……然后……归于永恒的‘静默’吧!”
一股比之前强大百倍、足以将整片冰原盆地都拖入虚无的“抹除”之力,如同星球外的巨兽张开的吞噬之口,轰然压向巴特三人。
圣骸螺旋在巴特手中发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愤怒交织的嗡鸣,暗银色的瞳孔漩涡疯狂旋转,中心那点纯粹的“空无”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黑暗,剑格处的衔尾蛇徽记幽光大盛,终焉的怒火与守护的余烬在剑身内沸腾!它渴望吞噬眼前这纯粹的“虚无”,将其纳入自身“存在”的循环。
巴特面具下的目光,冰冷地穿透了那吞噬而来的“虚无”之力,锁定了斗篷下那片坍缩的黑暗核心。他缓缓举起了圣骸螺旋,暗银色的光芒照亮了他冰冷的面具,也照亮了前方翻滚的混沌虚空与那片代表终极“空无”的黑暗。
清洁的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 血债的尽头。 亵渎存在的终极之罪。
“你的‘空’……” 巴特的声音透过面具,冰冷、漠然,却蕴含着足以冻结时空的最终审判意志,在“虚无”的咆哮中清晰地响起:
“……太吵了。”
圣骸螺旋的光芒,吞噬了最后的光线。最终的对决,在冰原的终末之地,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