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着玉帝那“不惜代价,务求速效”的沉重“重任”,以及蟠桃园风波后天庭财政捉襟见肘、众仙士气低落的残酷现实,陈卷将自己彻底封闭在效能司那由无数光幕和数据流构成的总控大殿内。
殿外是仙云缭绕、却暗流汹涌的仙界;殿内,只有他一个人,以及那冰冷、沉默、却又仿佛无所不知的系统。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思想斗争之中。
月老殿算法红线的悲剧,那些被强行拆散的鸳鸯,月老喷出的那口心头血,依旧历历在目。那是对漠视情感、过度量化之恶的警示。
蟠桃园金融风暴的惨烈,那瞬间蒸发的财富,文渊崩溃的嘶吼,鹿力大仙逸散的仙光,更是对他盲目推崇金融创新、缺乏有效监管的当头棒喝。
还有那些不断涌现的、关于仙官状态异常的报告,躺平仙尊那充满智慧的讽刺,云芷那石沉大海的恳切建言……所有这些,都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穿着他那以绝对理性构筑的信念壁垒。
他反思过,深刻地反思过。自己是否走错了路?是否过于迷信数据和效率,而忽略了仙界作为“仙”之界域,其存在的基础是每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极限的个体仙官?是否那看似无为的“逍遥”,才是维系这片天地长久存在的真正根基?
然而,现实的困境,如同冰冷的巨石,压垮了这刚刚萌芽的反思。
玉帝的意志不容违背。天庭的财政窟窿需要填补。低迷的士气需要强心针来提振。西方使者妙算菩萨即将到来的“交流学习”,更像是一场必须严阵以待的、关乎道统颜面的无形战争。他需要数据,需要亮眼的、快速提升的效率和功德数据,来证明自己,来堵住悠悠众口,来应对内外的压力。
在巨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下,他内心那理性至上、追求最优解的部分,再次如同顽强的藤蔓,疯狂地生长起来,逐渐压倒了那微弱的人性涟漪和道德疑虑。
“如果无法开源,那就必须极致地挖掘内部潜力……不,是榨取!”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个体承受力?长远根基?在‘大局’面前,这些都是可以牺牲的代价!”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空洞,重新聚焦在那些浩瀚的数据上。他调取了系统内所有关于仙官修行效率、功德获取速率、任务完成时长、乃至生理与元神承受极限的研究资料和数据记录。他开始构建一个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而冷酷的模型。这个模型的目的,不再是寻找“平衡”或“可持续”,而是计算每一个仙官,在剔除所有“无效”时间(如休息、娱乐、社交、甚至深度悟道),在生理与元神承受的绝对极限边缘,理论上能够达到的最大效能输出和功德产出!
他引入了凡间那些备受争议的管理学概念,尤其是那个名为“996”的工作制,并将其与仙界的修行体系进行粗暴的、强制性的嫁接。他设计了一套名为“极限潜能激发与功德加速积累一体化模式”的方案,其核心冷酷而高效:
· 最大化绝对工时: 通过系统强制引导、积分强力激励和末位淘汰的压力,将仙官的每日有效修行与公务处理时间,强行拉伸、固化到一个接近仙体与元神承受极限的时长。将“逍遥”、“休憩”视为需要被压缩的“低效能时间”。
· 全面量化与强关联激励: 将一切行为,包括打坐炼气、练习神通、执行任务,甚至以往被认为需要静心感悟的“大道参悟”,都进行更精细、更彻底的功德量化。建立“时间投入-功德产出”的强线性关联,营造“多修多得,少修少得,不修不得”乃至“修得慢即落后”的赤裸裸的竞争氛围。
· 动态排名与生存压力: 建立更残酷、更实时的“效能功德双榜”排名系统,并引入严厉的“末位预警”和“优化淘汰”机制。让“不进则退,慢进亦退”的生存压力,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一位仙官的头顶,驱使他们不断压榨自己的潜力。
他知道这个方案的残酷性,更清楚其中蕴含的毁灭性风险——它是在透支仙界的未来,是在摧毁仙官的修道根基,是在用短期数据的繁荣,掩盖长远的、不可逆转的损伤。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在“不惜代价,务求速效”的最高指令下,这却是他所能想到的、最能快速见到“成效”、最能满足玉帝期望的“唯一”方法。
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他将这份注定将引发更大争议和灾难的方案,命名为——
“仙界福报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