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静听见那一声呼哨，整个人激动到发抖，连忙往大队跑。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基本没什么农活，外头又是寒冬腊月，社员们都不爱出门，猫在家里等着大队长通知分粮。
不过也有人例外。
大队支书谢满升的亲妈曲老太，就是个例外。
曲老太喜欢和相熟的几个老太太聚到一起，大家一起坐在大队部门口的榕树下，烤着火，喝着茶，嘴里再说点闲话。
其他老太太都捧着她。
一是因为曲老太总会带半斤瓜子，每人都能分到一把。
还有一个自然是因为谢满升了。
听说过了年谢满升就要去公社当干部了，到那时支书的位子就会空出来，要是前支书能在大队部和公社那边帮她们儿子美言几句，说不定她们儿子也能当官呢！
姜文静老远就看见曲老太的身影，在她身边的都是大队里最会说闲话的老太太。
平时她讨厌死这些老太婆了，就是她们天天说她和她妈都是克夫命，败坏她的名声，害得她男人死了之后，没人敢上门提亲。
姜文静以前看到她们都是转身就走，但今天嘛……
曲老太虽然快七十了，但眼神一点不差，一眼就看出慌慌张张跑来的人是姜文静。
“哎，你们瞧，那不是姜家那个文静吗？”
“咋慌慌张张的，该不会偷汉被发现了吧？”
“说不定呢，闺女像妈，老姐姐，还好你当时没同意姜二花进你家的门，不然这克的不就是……咳咳咳！”
有人看到曲老太沉下来的脸，连忙拍了说话的人一下。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
曲老太脸色难看，想起她那个蠢儿子昨天说要帮姜二花再争取一下妇女主任的位子，她这心里就堵得不行。
二十多年前她不待见姜二花，二十多年后她也不喜欢，更不喜欢姜二花生的孩子。
姜文静路过她们，脚步匆匆，眼神躲闪，一看就是有事。
曲老太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地叫住她，“文静，这是打哪儿来啊？”
姜文静暗喜，这老太婆果然上钩了。
不过她脚步没停，一脸着急，随口应付着：“我随便走走。”
曲老太撇了撇嘴，明显不信，这么冷的天，谁会出来溜达。
姜二花两手插在袖子里，就蹲在大队部的屋后，她稍微探头，就能看见那群老不死的。
昨天她让姜文静去县里拿信，没想到那边说前两天北方下雪了，信要晚一天到。
虽说她和吴雅琴说好了，但姜二花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直打鼓，尤其在知道宋幼宁今天要去县里之后，总有种要出事的感觉。
等姜文静从县里回来，母女俩一商量，事不宜迟，就今天动手吧。
宋幼宁肯定也想不到她今天会有这一劫。
姜二花已经计划好了，先带人去抓奸，让整个大队都知道她和汉子偷情，这样就算把宋幼宁卖了，别人也会以为她是跟奸夫跑了。
姜二花越想越美，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唯一的破绽就是隔壁的钥匙还回去了，不然还能去找找宋幼宁的照片，让那人认认人，免得抓错了。
不过也没事，不管是社员还是知青，大家去县里都趁有牛车的那一天。
也就宋幼宁，不知道在防谁，总是自个儿偷偷走路去。
这一点也能利用上，到时候就说她是去找奸夫的，不然谁有牛车不坐，走十里地去，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姜二花小心地探出头，看了一眼榕树那边，正好与姜文静的眼神对上。
看来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了。
事不宜迟，姜二花从大队部的另一边绕过来，扯着嗓子冲姜文静喊：“你这死孩子，我不是让你去接一下你表嫂吗，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妈！”姜文静一脸紧张，张嘴想说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全是用好奇目光看着她们的老太太们，又闭上了。
姜二花看得心里直乐，她闺女演得还挺好，她也不能掉链子。
于是一脸莫名地走过来，“咋了，你表嫂人呢，是不是你又甩脸子了！”
“哎呀，不是！是……”姜文静将姜二花扯到一边，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曲老太们听不清，只能依稀听见几个字眼。
男人，表嫂，林子。
这三个词搭在一起，不是件好事啊。
又见姜二花听完惊得合不上嘴的样子，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意味深长。
“文静闺女，这是咋了，你和我们也说说。”
“是啊，有啥事你说呗，我们这帮人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我好像听见男人啊林子啊啥的，谁啊？咋了啊？”这人故意不去提宋幼宁，只盯着姜文静，“文静，你有男人了啊？”
姜文静气得跺脚，“说什么呢！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
老太太们互相挤眉弄眼。
“没啥事，婶子们别瞎猜了。”姜二花脸色难看。
说完，她拉着姜文静的手，急匆匆地往外走。
“她们母女俩这是去哪？”
“这条路是去县里的吧？”
曲老太站起来，“走，咱们也跟着去看看，只怕是遇见大事了，咱们去帮着拿拿主意。”
说是拿主意，其实是想去看笑话。
不过大家都是这个心态，立刻起身跟着姜二花。
而姜二花和姜文静似乎心里有事，头都没回一次，只顾埋头走路，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一帮气势汹汹的老太太，也没注意到曲老太在其中一老太太耳边耳语两句后，那人就转身朝大队跑去了。
就这样走了一里地。
姜二花眼尖地看见倒在路边的自行车，皱了皱眉，“那里咋有辆自行车？”
姜文静不以为意，“应该是那个男人的自行车吧，我跟他说过，宋幼宁不好骗，让他想个办法。”
姜二花点点头，朝林间看去。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倾洒而下，在林间交织出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
在一棵粗壮的树后，男女交叠的身形突兀地闯入她的视线。
一块光斑随着树叶摇曳，在她腿上缓缓移动，亮得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