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透,公堂外人声鼎沸。
沈明澜被差役押出牢门时,手中那枚铜牌已被系统解析完毕。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残留的文气痕迹,知道昨夜布下的局已经启动。伪证将现,而他要做的,不是辩解,是宣战。
大堂之上,主审官端坐高台,士族代表分列两侧。一名身着青袍的老者坐在偏位,手持紫砂壶,目光低垂,似在养神。无人注意到,那壶底卦纹微微发亮。
“沈明澜!”主审官拍案,“你纵火焚毁文渊阁藏书,罪证确凿,可认罪?”
下方百姓哗然。有人举着烧焦的纸片,说是从火场捡出的“自供状”;几名狱卒上前作证,指认他在狱中写下认罪文书,并按下手印。
沈明澜站在堂中,没有抬头,也没有开口。识海深处,十三经虚影缓缓旋转,竹简玉佩贴着胸口,温热如血。
他忽然抬手,整了整月白儒衫的衣袖。
然后,朗声道:“今日我不自辩。”
全场一静。
“我只诵一经。”
话音落,文宫轰然震动。一道金光自眉心冲出,在空中凝成《周易》首篇,字字悬空,如钟鸣九霄。那光芒直扑堂前供词,只听“嗤”的一声,伪造文书当场卷曲焦黑,化为碎屑飘散。
主审官猛地站起:“你这是何意!妖术惑众吗?”
“非妖术。”沈明澜声音平稳,“是正道。”
他一步踏前,第二卷《诗经》自识海飞出,环绕周身。三百零五篇诗句流转不息,每念一句,便有一道文气压向四周。那些曾收买来诬陷他的文人脸色骤变,喉头一甜,竟说不出话。
“《关雎》,言后妃之德。”他低声吟诵,“今有士族,夺寒门之路,蔽天下之明,尚敢自称礼法传人?”
第三卷《尚书》腾空而起,文气更盛。人群中有老儒踉跄后退,扶住柱子才未跌倒。他们看得清楚——那书中浮现的,正是历代先贤批注真迹,绝非幻象。
“你疯了!”一名士族长老怒吼,“竟敢以经典攻讦朝臣!”
沈明澜不理,继续前行。第四卷《礼记》、第五卷《春秋》接连升空,六经之力汇聚于顶,形成一道浩然光环。他的身影在光中显得渺小,却又不可直视。
“你们说我毁书?”他冷笑,“真正毁书的,是垄断典籍、不让庶民读书的人。”
第六卷《乐经》显现时,空中竟传来古琴余音,虽无声响,却令人心神震荡。连主审官都捂住耳朵,面露痛苦。
就在此刻,沈明澜深吸一口气,启唇诵出《尚书·禹贡》开篇:
“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
每一个字落下,地面青砖开始龟裂。清水自缝隙喷涌而出,转瞬成溪,蜿蜒流淌。众人惊退,只见水流顺势卷走剩余伪证,尽数吞入地底。
更令人骇然的是,虚空中浮现出一人身影——蓑衣斗笠,手持耒耜,背对众人立于洪流之中。他不动,但山河随其意而动。河水分流,九道支脉清晰可见,仿佛天地为之改道。
“大禹……”有老者跪倒在地,“真是先贤治水之象!”
“导河积石,至于龙门。”沈明澜继续诵读,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公堂,“疏而不堵,导之使行。今有人塞民生之渠,断文脉之流,反责他人毁堤?可笑!可耻!”
水势渐强,已漫至堂前台阶。百姓纷纷避让,士族面色铁青。有人想命差役上前压制,却发现双腿发软,文宫颤动不止,竟无法运功。
“住手!”一声沉喝自侧方传来。
那持壶老者终于起身,缓步走入堂中。他一手拄壶,一手轻抬,地面卦象浮现——乾上坎下,天一生水。水流顿时减缓,顺着卦纹回旋,最终渗入地缝,不留痕迹。
全场寂静。
老者看向沈明澜,眼中精光一闪:“好一个‘疏通九河’。”
沈明澜拱手:“太傅明鉴。”
原来此人正是文渊阁元老太傅,平日极少露面,今日亲临,意义非凡。
太傅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转身,面向士族群臣:“尔等听清了吗?他说的不是水,是政。”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堵塞言路者,如壅川;垄断学问者,如截源。今日若判他有罪,便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
无人应答。
一名士族代表嘴唇微动,终是低下头去。
太傅又道:“这《禹贡》异象,非神通,乃人心所向。文脉不通,则国运不昌。你们拦得住火,封得住口,可挡得住十三经的声响吗?”
沈明澜立于堂中,十三经残卷环绕身侧,文气未散。他知道,这一战尚未结束。伪证虽破,但幕后之人仍未现身。那名双面间谍仍在衙署行走,首辅的影子依旧笼罩朝堂。
但他已夺回话语权。
百姓在堂外低声议论:“这才是真儒生啊……”
“他念的每一句,都像在替我们说话。”
太傅临走前,停顿片刻,低声道:“小心下一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沈明澜点头。
老者离去后,主审官沉默良久,终是宣布:“此案疑点重重,需再查证,暂不裁决。”
差役上前,欲带沈明澜回牢。
他没有反抗,只是在转身之际,伸手拂过地面残留的水痕。指尖轻点,一道极淡的文气流入其中。这是他埋下的另一重印记——源自《水经注》的脉络追踪术,能顺水流追溯源头。
若有人曾接触过邪火药剂,此气必会引动其体内残留秽质,暴露行踪。
他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应。
回到囚室,沈明澜盘膝而坐。识海中,十三经归位,文宫轻微震颤,似有余波未平。方才那一战耗力不小,但他心神清明。
门外脚步响起,一名狱卒提灯走过。灯光斜照进来,映出他腰间的玉佩。纹路依旧,只是边缘多了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痕。
沈明澜闭眼,系统自动记录影像。
“标记完成。”他在心中默念,“等待触发。”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更鼓声。三响之后,风穿廊道,吹动檐角铁铃。
突然,那名狱卒的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隐隐泛起青灰之色,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游走。他皱眉,用力掐了掐手臂,却感觉不到痛。
与此同时,他腰间玉佩剧烈震动,红光一闪即逝。
他慌忙摸向怀中密信,发现信纸一角竟已潮湿,墨迹晕染,显出几个模糊字迹:
**“申时三刻,城东驿馆,勿迟。”**
他咬牙,加快脚步离去。
沈明澜在牢中睁开眼,嘴角微动。
他知道,鱼,开始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