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澜盯着天空中那道未散的天狗残影,眉心猛然一跳。文宫巨龙在识海低吼,星宿老人留下的星图自行浮现,与刚才试卷上触发的阴阳刻法轨迹重叠。坐标锁定——东宫南厢。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殿外传来一阵悠扬笛声。云层被拨开一线,一头青牛踏空而来,牛背上倒骑着一位白发老者,手持竹杖,杖身刻满卦象。
张三丰到了。
青牛停在金殿檐角,老者抬眼望天,轻笑一声:“天狗食日,三百年前见过一次。那时殷商祭台血流成河,今日倒是换了个地方。”
沈明澜抬头看他,声音紧绷:“真人可知此象为何而起?”
张三丰不答,只将竹杖往空中一点。清气如线,划破大殿上方的虚空。刹那间,原本金碧辉煌的殿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下暗红纹路——那是以人血为引、文气为媒绘制的古老符阵,此刻正缓缓旋转,像一口即将沸腾的鼎。
百官毫无察觉,仍站在原地,有的低头沉思,有的交头接耳。在他们眼中,一切如常。唯有沈明澜和张三丰看得清楚——整座金殿,已化作一座活祭坛。
“幻术。”沈明澜咬牙,“用礼乐音律做引,把所有人拖进虚妄。”
话音刚落,殿内编钟无故自鸣。一声、两声、七声……恰好是《大傩》古曲的起调。这是王朝祭祀驱邪时才用的乐章,如今却被反向催动,成了唤醒邪阵的钥匙。
地面开始震动。那些隐藏在梁柱阴影中的黑袍人悄然现身,共九人,围成一圈,手中青铜铃轻晃。每响一次,符阵就亮一分。他们的嘴在动,诵的是失传已久的《祭鬼经》。
沈明澜立刻闭目,识海炸开。
“系统,启动天演推演——目标:幻象源头,时限:申时三刻前。”
中华文藏天演系统瞬间响应。识海深处,无数典籍翻涌而出。《周易》浮现在最前方,六十四卦如轮盘般飞速转动。乾卦主变,离卦显火,坎位应东。结合地脉波动频率、天象偏移角度、文气流动方向,三重数据交汇。
推演完成。
【结果:血祭启于东宫未时末,成于申时三刻。以太子寝宫第三盏烛火熄灭为引,可裂皇城龙脊,释放封印三百年的怨灵之源。】
沈明澜猛地睁眼,瞳孔收缩。
“不是要杀太子。”他低声说,“是要借他的命格点燃阵眼。”
张三丰点头:“他们想用东宫阳气做引,把整个皇城变成养尸地。”
沈明澜不再犹豫,右手掐诀,文宫震动。十三经文字从识海奔涌而出,在头顶凝成一片卦象光幕。乾上离下,构成《噬嗑》之象——雷电噬物,明罚敕法。
他提笔疾书,一道符令以文气凝形,直射殿外传信御使。符纸上只写了六个字:
**护住东宫烛火**
笔锋落定刹那,殿内气温骤降。那些黑袍人同时抬头,目光齐刷刷落在沈明澜身上。
“他看见了。”其中一人低语。
“那就让他一起祭天。”
九人齐声高喝,铃声陡然急促。整座金殿的空间开始扭曲。梁柱变色,金砖泛血,百官眼神涣散,纷纷跪倒。在他们眼中,沈明澜已被铁链锁住,背后插着写有“逆贼”二字的木牌,皇帝端坐高台,正举起斩首令。
幻术全面发动。
只有少数文宫强者还能保持清醒。几位老臣额头冒汗,手扶玉笏,试图抵抗。但更多人已经陷入幻境,口中喃喃:“该杀了他……他是叛党……”
侍卫拔刀,一步步逼近。
沈明澜站在原地,不动。他知道,只要一步错,就会被拉入他们的规则。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咙,痛感让他神志清明。
文宫再度运转,《周易》卦象在他头顶旋转不息。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撕裂幻阵的契机。
“张真人!”他高声问,“此阵与何代同源?”
张三丰坐在青牛背上,抚须而笑:“殷商祭天台。当年纣王用万人献祭,求通幽冥。这阵法,是残本,但够用了。”
“既然是残本,就有缺。”
沈明澜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将全部文宫之力灌入识海。系统回应,知识萃取功能全开。《考工记》《墨子》《吴子》《孙子》等兵家机关典籍快速融合,提炼出一条关键信息——
**凡阵法,必有枢机;凡幻术,必依主灯。**
他的目光猛然转向东宫方向。
“离卦主火,坎位应东。阵眼不在这里,而在东宫南厢!”
他抬起手,指向虚空,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
“第三盏烛,就是主灯。它一灭,阵成;它若不灭,阵自溃!”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咚——
是更鼓。
未时三刻已过,距离申时三刻,只剩半个时辰。
殿内黑袍人神色微变。一人冷笑:“晚了。东宫烛火,已在我们掌控之中。”
沈明澜冷眼看他:“你们动得了蜡烛,动不了人心。”
他转身面向群臣,声音洪亮:“你们真以为,这场考试是为了选拔人才?他们是想让所有读书人都变成傀儡!你们的儿子、弟子、后辈,以后写的每一个字,都会被他们改写!你们读的每一本书,都会少掉最关键的一页!”
无人回应。他们都陷在幻境里。
沈明澜不再多言。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文气,一笔一划,在空中写下《正气歌》第一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字成瞬间,浩然长虹自眉心冲出,贯穿大殿。光芒所至,幻象碎裂。几名靠近的侍卫惨叫一声,抱头后退。他们眼中的“逆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周身环绕经文光影的身影。
张三丰见状,竹杖顿地。
太极虚影自脚下扩散,黑白二气流转,形成一道屏障,挡住黑袍人释放的邪音。铃声被压制,符阵的旋转速度减缓。
“撑不了太久。”张三丰道,“你得在申时三刻前,毁掉主灯。”
“我已经派人去了。”沈明澜说,“但他们未必能突破守卫。”
“那就再送一道令。”
沈明澜点头。他再次提笔,这一次,他写的是《孟子》中的一句话: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文气化刃,携带着民心所向的力量,直冲殿外。这不仅是命令,更是信念的传递。凡是听到这句话的将士、差役、太监,心头都是一震。
有人停下了脚步。
有人放下了刀。
东宫方向,一名御使狂奔而至,跪倒在殿前:“回禀大人!东宫守卫已被调换,原班亲军全数被囚!南厢烛台……已被换上黑蜡!”
沈明澜瞳孔一缩。
黑蜡,遇风即灭,且燃时不发光,专用于断命格。
“还有多久?”
“不到二十息!”
他猛地抬头,望向东宫。脑海中,系统再次推演。
【预测:黑蜡将在申时三刻整熄灭,误差不超过三息。】
他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靠别人。
他闭上眼,文宫全力运转。识海中,《周易》最后一卦浮现——
**既济。**
事已成,亦将败。盛极而衰,危在旦夕。
他睁开眼,一字一句道:
“我以文宫为引,借百家之智,推演天机——申时三刻,东宫烛火,必不自灭!”
话音落下,头顶卦象光幕轰然炸开,化作千百道符线,射向四面八方。这些符线不是攻击,而是预警,是锚点,是告诉所有还清醒的人——
危险在哪。
张三丰看着他,忽然笑了。
“好一个‘以文破局’。”
就在这时,东宫方向传来一声尖锐的爆响。
像是蜡烛炸裂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赤光冲天而起,划破阴云。
沈明澜嘴角微扬。
“没灭。”
黑袍人齐齐变色。为首者怒吼:“不可能!黑蜡绝无例外!”
“你们忘了。”沈明澜冷冷道,“真正的光,从来不怕黑暗。”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铜模,正是之前从试卷中拆解出的活字部件。
“你们用机关术操控人心,我就用机关术破你们的阵。”
他将铜模抛向空中,文气注入。铜字旋转,与其他残片呼应,竟在半空中拼出一行小字:
**火种不熄,文脉不止。**
那行字一闪而逝,却已传入东宫某处。
守在南厢外的一名小太监突然抬头,手中灯笼晃了晃。他本该撤走最后一盏明烛,可就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教他认字的情景。
他停下了手。
烛火,依旧燃烧。
殿内,黑袍人开始后退。他们的阵法失去了时间节点,力量正在衰退。
张三丰轻挥竹杖,太极气旋扩大,逼得他们退至墙角。
沈明澜站在大殿中央,文宫未收,头顶卦象仍在缓缓转动。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杀局,还在东宫深处等着他。
他的手指微微颤动,袖中藏着的那枚铜模,突然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