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小心翼翼推开院门,门发出年久失修的一声响,她从门缝里探头,左右确认无人,松了口气站直身子爽快推门。
大摇大摆走出去,刚伸一个懒腰,转头便看见男人懒懒地倚在墙角,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
她的脸一下垮了下来。
苏昌河走过来,小刀在指尖流转,收了起来。老实说这几日,他的心情甚是不妙。从那日后,陆黎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了猫一般,不是躲着就是逃跑。
他还以为是陆黎不相信他说的谎,所以对他有所怀疑。陆黎语重心长的失忆后就不是一个人了,他半点都没听进去。
在他看来,无论是慕黎还是陆黎,无论失忆与否,都是同一个人。
陆黎走到半道上,不走了,冲着人没好气道:“能不能别跟着我了。你已经不是教坊的武师傅了,我们不同路,去做你自己的事情。”
苏昌河嘴角含笑,“我现在的确是在做自己的事。”
“什么,你明明每天都在堵我。”陆黎拧着眉头,一副我信你个鬼。
苏昌河双手环抱,就差嘴里叼根狗尾巴草,显出吊儿郎当的模样来,“我的事情就是看护你。”
陆黎被说的老脸一红,无能狂怒。
这事被教坊的人看了去,毕竟苏昌河每日接送雷打不动,下雨送伞,天冷送衣,给那些个教坊的小姑娘们迷得不要不要的。但一想到苏师傅和陆黎是断袖这个事,就感慨摇头。
不对,准确地来说是,苏师傅是断袖,正在追求不是断袖的陆黎。
为此她们还开了盘,赌最后陆黎会不会同意。
“我赌陆黎最后会同意,毕竟烈女怕缠郎,烈男也差不多啦。其实陆黎看起来比苏师傅像断袖多了。”
“是吧,是吧,你也这么觉得。”仿佛找到了人生知己,旁边人摇了摇人的胳膊。
陆黎拿着本话本过来,准备今日就说这个了,忽闻自己像断袖的噩耗。
她本来就性别女,爱好男和财,这点误会无所谓。
不过。
“你知道吗?你教过的学生都以为你是断袖,正在追求我。”陆黎装作一副委屈你了的样子,实则偷偷观察着男人的表情。
怀着恶心人的目的,她捂嘴眼露同情,嘴巴却在偷笑,忍不住上扬的弧度。
苏昌河一笑,没脸没皮,“是,我确实是断袖,毕竟、“
侵略的气息袭来,男人凑近弯腰,陆黎被笼罩在广阔的阴影之下,抬眼对上一双闪着趣味的黑眸。
“毕竟,你是男子。我可不就是断袖吗。”
陆黎,卒。
水乡总是多雨,特别是到了梅雨季节,隔三差五雨就没停过,陆黎每天出门都会带上一把伞,起初没带伞,某人也会送过来。
渐渐地陆黎好像真有点习惯了,那感觉好似养了一条狗,很安心的一种感觉,出门家有人看着,下班还会来接人。
陆黎甩甩脑子,自我说服,“糖衣炮弹,使不得,不能这样,道德,道德。”
今日从教坊出来没有看见人,心里却没由来升起一股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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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河,好久不见。”
苏昌河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没有去看他的好兄弟苏暮雨,但他的好兄弟苏暮雨还记得他,这不路过南安城还来看看苏昌河过得好不好。
魔教东征死了很多人,导致暗河的任务派得不怎么多,苏昌河这个曾经的暗河卷王可以选择性接任务。
打着伞的苏暮雨出现时,苏昌河正在去教坊的路上,熟悉的面孔一出现,苏昌河竟然说不出的慌乱。
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
“木...木鱼,你怎么来南安城了。”他装作无事,走了过去,跟苏暮雨浅谈。
烟雨朦胧,半空中氤氲着雾气,白蒙蒙的一片。
“路过,来看看。”苏暮雨简单回答。
他也刚好路过来查上次没见到的光怪公子,可此人已经不知去向,他不知道这事多亏了他面前好兄弟的照拂。
“大家长又派你出去?”苏昌河皱眉,虽说苏暮雨是傀,但最近几月未免被直派出去,过于频繁。十二蛛影团还不够大家长用的,光逮着木鱼一个人薅,不就是看他死脑筋只认理吗?
苏暮雨点点头,“我走了,有事联系。”
苏昌河目送苏暮雨,等不见了人身影,猛地想起苏暮雨离开的方向正是陆黎回家的必经之路。
他连忙起身去追,雨倾盆而下,伞根本挡不住,浑身的衣服湿透,头发也淋成一揪一揪的。
茫然四顾,寻不见人影。
苏昌河心中的火,如同被大雨浇灭一般,泼出了他的卑劣与阴暗。
他不想木鱼和陆黎见面,不是因为想保护陆黎,如果木鱼想起来,定是会和他一道。他依旧不想,只是因为他想让陆黎看见他,木鱼一出现,她便看不见他了。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那天编造的谎话里有一句是真的,慕黎身死的消息传来,暮雨走火入魔,他忍着心痛收拾完残局,大彻大悟,他根本无法做到与她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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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黎嘚瑟又兴奋地冲苏昌河摇着手,手上是明晃晃的金链子,小巧精致由暗河名工巧匠苏暮雨亲手打造。
苏昌河当时出了个南决的任务,错过了慕黎的二十岁生辰。
“看到没,看到没,小雨亲手给我打的,你没有吧,苏昌河。”
苏昌河烦死了,“幼不幼稚。你几岁?”
慕黎昂首挺胸,“芳龄二十,有何贵干。”
苏昌河若有所思,撇着嘴,嫌弃地扫过慕黎去头后分不清前胸和后背的身材,意有所指,“真...看不出来啊。”
“你怎么不去...滚。”慕黎紧急改口,对那个未脱口而出字,显得颇为忌讳。
苏昌河这次回来,受了不轻的伤,在暗河的生死药坊养了半个月。
对于苏昌河这种能扛的牛马,这是有史以来受过最重的伤。
扑过去掐苏昌河的脖子,对于一名杀手而言,颈部是极为脆弱的地方,冰凉的双手袭上来,苏昌河却没有躲避,反而肆意地笑着,好像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般。
但胸口藏着的东西好似让他喘不上气,他原本可以赶上的。
之后慕黎闷闷不乐,又对慕雨墨留下了羡慕的口水,苏暮雨见不得人忧愁,红着个脸,“你这样很好。”
而后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跟着人一起去看苏昌河,而隔着一扇窗户的苏昌河看完两人的互动,落寞地垂着眸。
在听见人大声的拍门声,和语气里藏不住的喜悦时,收好脸上的神色,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