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像一朵妖艳的死亡之花,余光久久不散。
山林间的回应,是骤然密集的破空声。
那声音在群山间碰撞、回荡,更有数股凶戾霸道的意志如狂风般刮过,吹得山石簌簌作响,天罗地网已然收紧。
“走。”
苏砚一把拉住尹恩秀,再也顾不得隐藏身形,朝着记忆中那片云雾缭绕的山巅亡命狂奔。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到脚掌踏碎岩石的声音,以及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猎杀】意志,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肺部像被点燃的木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攀爬苍龙岭时耗尽的体力,此刻化作了双腿深处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伤口的刺痛,山巅的寒风,交织成一张折磨人的网。
尹恩秀反手握住他,将他大半的重量都架在自己身上。
她的步伐依旧稳定,呼吸也控制得极好,但苏砚能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穿过最后一片嶙峋的怪石林,视野豁然开朗。
一片被云雾笼罩的巨大平台,突兀地出现在华山之巅。
它并不平整,饱经风霜的岩石地面上布满了岁月的刻痕,几块半人高的巨石散落其上,宛如沉默的棋子。
这里没有游客的喧嚣,没有灯火的照耀,只有呼啸的山风和清冷的月光。
一种亘古的孤高与寂寥,扑面而来。
论剑台。
就在他们踏上平台的一瞬间,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异的味道,既有高山之巅独有的凛冽,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仿佛铁锈与鲜血沉淀了千百年的古老气息。
紧接着,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压力轰然降临。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冲击,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志。
孤高、霸道,仿佛要与这天地争锋,与这日月比肩。
空气瞬间变得如同水银般沉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尹恩秀闷哼一声,脚步一个踉跄。
她那清冷孤高的剑意,在这股意志面前,就像是溪流撞上了大海,瞬间被冲刷、碾碎,无影无踪。
她引以为傲的宗师感知,在这里被压缩到了身周三尺之内。
更可怕的是,她感觉自己的武道之心,在这股宏大的执念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第一次生出一种无法抗衡的无力感。
这是她自踏入宗师之境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
苏砚的情况则有些不同。
他同样感觉自己像是背着整座华山在行走,但那股源自他灵魂深处的【不甘】与【不屈】,在这股霸道意志的碾压下,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被激发出一丝微弱却倔强的共鸣,让他勉强能站稳脚跟。
也正是这一丝共鸣,让他体内的系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
一片刺目的金色光芒,在他脑海的系统面板上疯狂闪烁,几乎要溢出屏幕。
【叮。】
【检测到签到地点:西岳华山·论剑台(金色传说)。】
【此地沉淀了数位古代宗师登峰造极的执念与惺惺相惜的豪情,是否进行签到?】
金色传说。
苏砚的心脏狂跳起来。
从松柏道馆的蓝色【专注】,到体育中心的紫色【荣耀】,他从未见过如此耀眼的金色。
所有的冒险,所有的逃亡,在这一刻都找到了意义。
他看向尹恩秀,女孩的脸色苍白,正持着那根铁棍,警惕地注视着他们来时的山路。
她能感觉到,至少有十几道强横的气息正在向山顶飞速汇聚,其中一道,正是秃鹫魏刑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时间不多了。
“我需要一点时间。”
苏砚的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
“替我护法。”
尹恩秀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多久?”
苏砚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撑到我醒来。”
尹恩秀瞳孔微缩,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好。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算死,我也会让你醒来。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波动化为亘古寒冰般的决绝。
苏砚则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步一顿地走向平台中央,在那块最大的、仿佛曾被无数高手倚靠过的巨石前,双腿一软,重重地盘膝坐下。
他毫不犹豫地在心中默念:
“签到。”
尹恩秀走到苏砚身前三步处,双脚分开,手中铁棍横于胸前,整个人如同一尊面对深渊的雕塑,将所有的危险都挡在了自己身后。
在苏砚选择“是”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将他的意识从疲惫不堪的身体里抽离。
眼前的世界瞬间褪去了所有色彩,山风、月光、冰冷的岩石,都化作了纯粹的白。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没有上下,没有左右,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精神体的“心跳”。
紧接着,在他的正前方,一个模糊的人影凭空出现。
那人影顶天立地,没有五官,没有衣着,只是一个由光影构成的轮廓。
但苏砚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人影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要刺破苍穹的意志。
那不是杀意,不是战意,而是一种更为本源的东西。
是对武道之巅,永不回头的【执念】。
苏砚瞬间明白了。
这次的签到,不是简单的能量灌注,而是一场试炼。
一场跨越时空的精神对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