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专机平稳地降低高度,起落架落下的轻微机械声,将众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回。舷窗外,日内瓦湖的粼粼波光与阿尔卑斯山的雪顶轮廓一闪而过,一座精致而古典的城市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飞机精准地滑入预定停机位,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平息。
“各位,欢迎来到钟表与和平之都。”钱多多整了整自己骚包的亮粉色领结,对着对讲机下令,“黑盾小组,A计划,清场。”
舷梯缓缓放下,舱门开启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汗水、香水和狂热气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喧嚣。
机场的VIp通道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迎接,而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围猎。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高举着各种语言标语的武道爱好者、以及许多气息精悍、眼神不善,明显是各国前来探查虚实的武者,将不大的空间挤得密不透风。闪光灯如同白昼的星海,疯狂闪烁,快门声密集得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雨。
“Su Yan! Look here!”
“华夏の宗师!心法とは虚构か?”(华夏的宗师!心法是虚构的吗?)
“Гocпoдnh cy, пokaжnтe ham cnлy ‘cepдцa’!”(苏先生,向我们展示‘心’的力量!)
各种语言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嘈杂的声浪,仿佛要将这小小的通道撕碎。
李牧走在最前,他军旅生涯中形成的本能让他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人群,将任何一个试图越过警戒线的动作都纳入眼底。周子衿则快速地扫视着人群中的旗帜和标语,大脑如同一台超级计算机,迅速将这些信息与资料库里的各大武道流派进行匹配,并评估其威胁等级。石磊则有些紧张,他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背带,手心全是汗。
就在这时,八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和通讯耳机的壮汉,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黑色堤坝,从人群中硬生生挤开一条通路。他们动作干练,配合默契,正是钱多多聘请的“黑盾”安保团队。
人群被分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欧洲老人,在几名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快步走来。他穿着一身得体的灰色西装,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
“苏先生,欢迎来到日内瓦。”老人伸出手,用略带口音的英语说道,“我是世界武道交流联合会(wYwF)的主席,乔治·杜邦。您的到来,让本届大会增添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杜邦主席,您客气了。”苏砚与他握手,态度不卑不亢。
友好的气氛刚刚营造出来,一道尖锐而不和谐的声音,便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撕裂了现场的嘈杂。
“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也配称宗师?”
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的瘦削中年人,站在人群外围,用泰语高声叫嚷。他身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眼神凶悍如野兽的男子,正是当今泰拳界如日中天的王者,“鬼膝”播求的经纪人。
钱多多脸色一沉,立刻低声为苏砚翻译:“他说……心法是小孩子的把戏,是心理催眠,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播求的经纪人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更加得意,他指着苏砚的方向,继续用泰语极尽挑衅之能事:“真正的武道,是汗水和鲜血浇灌出来的!不是靠嘴皮子和虚无缥缈的‘意’!你们华夏人最会故弄玄虚!有胆量,就让你的弟子和我们的拳手在水泥地上打一场,看看是你的‘心’硬,还是我们的膝盖硬!看看是你的弟子跪下,还是我们的拳手站着!”
这番话通过现场一些懂泰语的记者翻译,迅速传遍全场,引起一片哗然。这是赤裸裸的叫板,将华夏的“心法”贬低得一文不值,甚至带上了国别侮辱。
李牧的眼神冷了下来,周子衿的眉头也紧紧蹙起。
不等苏砚做出任何回应,人群中突然一阵剧烈的骚动。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壮得像一头棕熊的男人,直接用身体撞开挡在他身前的两名记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咚咚作响,穿着一身蓝色的桑搏服,裸露在外的胳膊比石磊的大腿还粗,浑身散发着一股蛮横霸道的气息。
他走到苏砚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然后用生硬蹩脚的中文,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
“我,伊万·彼得洛夫。俄罗斯,桑搏。”他指了指自己布满老茧的拳头,又指了指苏砚,“我,想和你打一场。”
简单,直接,充满了战斗民族的风格。
伊万的出现,像是一个信号。
“苏先生!这是我们‘武藏馆’的挑战书!请您过目!”一名穿着剑道服的东瀛武者奋力将一个卷轴递过来,眼神锐利如刀。
“宗师阁下,美利坚格斗联盟(UFc)的冠军,‘绞肉机’史密斯,希望能在擂台上一睹心法的风采!我们愿意出价三百万美金!”一个金发碧眼的经纪人高声喊道,将挑战变成了一场商业作秀。
“巴西柔术,格雷西家族,向您致以问候,并期待与您交流!”
“韩国跆拳道‘黑虎’道馆……”
一时间,来自世界各地的挑战书、名帖,如同雪片一般,从四面八方向苏砚飞来。安保人员奋力阻拦,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他们每一个人,都想成为第一个击败这位神秘的“心法宗师”的人。只要能赢,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将名动天下。
钱多多急得满头大汗,对着耳麦大吼:“后备队!后备队顶上!把路给我清出来!”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的风暴中心,苏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出热闹却又有些拙劣的戏剧。
他没有抬手,也没有提高音量。
他只是张开了口。
“我接受所有人的挑战。”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柔,却带着一种匪夷所思的穿透力。在快门声、叫嚷声、嘶吼声交织成的噪音瀑布中,这句平淡的话语,清晰地、准确无误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仿佛他正在每个人耳边低语。
全场倏然一静。
嘈杂的声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只剩下闪光灯还在惯性地疯狂闪烁,映照着一张张错愕、震惊、难以置信的脸。
播求的经纪人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俄罗斯壮汉伊万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他们预想过苏砚的各种反应——愤怒、回避、或是说几句场面话,唯独没想过他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全盘接下。
苏砚环视四周,目光平静而深远,最后落在那位泰拳经纪人和伊万的身上。
“但不是现在。”他继续用那种奇特的、能让所有人都听清的语调说道,“而是在交流大会的擂台上。”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与自信。那不是狂妄,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陈述,仿佛他只是在决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股气度,瞬间镇住了全场。
那些原本还在蠢蠢欲动的挑战者们,此刻都沉默了。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精心策划的下马威,在这位华夏宗师面前,就像是一群小孩子在冲着一个成年人挥舞拳头,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请吧,苏先生。”杜邦主席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震惊与赞叹的复杂光芒,亲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黑盾安保团队抓住这个时机,迅速护送着一行人穿过死寂的人群,登上了早已等候在外的防弹奔驰车。
车门关闭,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车队平稳地驶离机场,汇入日内瓦的车流之中。
车内,钱多多还在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抱怨:“我的天,这帮人是疯了吗?跟菜市场抢打折鸡蛋一样。不过……刚才那一下,简直是公关史上的神来之笔!这下全世界的流量都来了!”
李牧一言不发,只是透过车窗,警惕地观察着后方,他的内心却在复盘:“这不是战吼,也不是心理威慑。他的声音频率很正常,却能精准覆盖整个噪音场……这已经超出了常规的作战手段,是一种全新的威慑模式。”
周子衿的平板上,已经多出了十几个新的分析档案,她推了推眼镜,低声喃喃:“不可思议……声波在复杂环境中的指向性传播,需要庞大的计算和能量来抵消干涉。他……他是怎么做到的?唯心主义……竟然真的能如此直接地干涉唯物世界……”
苏砚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这座以和平与秩序闻名的城市,街道干净,建筑典雅,人们行色匆匆,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但他知道,在这份宁静的表象之下,一股席卷全球武道界的巨大风暴,已经拉开了序幕。
而他,就是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