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这两个字像冰冷的铁钳,骤然扼住了江揽月的咽喉。
一边是丈夫陆行舟,内出血,颅脑伤,危在旦夕。
一边是秦时,双腿尽断,下体毁损,清创窗口期稍纵即逝。
这一刻,这两个命运彻底纠缠又即将被她亲手撕裂的男人。
一先一后地送到了她面前,逼她做出了这世上最残酷的选择。
“救陆老师!求求你!先救陆老师啊!”张嘉欣再也忍不住,哭着冲过来。
刘静在一旁冷眼看着张嘉欣,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这个女孩是顾姨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却被秦时当作棋子利用,遭受了陆行舟的严重侵犯,视频还被传播……
这一切悲剧的漩涡中心,似乎都有秦时偏执的影子。
她既同情张嘉欣的遭遇,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自己和秦时,又何尝不是走在一条毁灭的不归路上?
她死死压下这份恐惧,根本无法想象顾姨得知真相的后果。
看着江揽月苍白的脸和犹豫的神情,年轻气盛的姜婉再也忍不住,带着哭音愤然道:
“陆太太!那是你丈夫啊!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而急切的女声传来:
“行舟呢?他怎么样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穿着白大褂、气质干练的女医生匆匆赶来,正是沈若萱。
她接到表妹姜婉的通知后当即赶来。
“萱姐!”姜婉像是看到了主心骨。
沈若萱只是点头,便快步走向抢救室。
自动门感应开启,她侧身一闪而入,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病床上的陆行舟。
看到他的一刹那,她眼神中流露出的心疼与焦急,远超普通医患关系。
沈若萱快速查看了陆行舟的情况,当即确认了自己最坏的猜测。
她迅速出来,对主任果断地说:
“王主任,不能再等了!立刻准备手术!优先送陆行舟进去!”
旁边另一位资深的神经外科医生却冷静地拦了一下:
“沈医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能感情用事!”
他转而面向顾姨,语气郑重但急迫:
“这位家属,您是秦先生的母亲吧?”
“您儿子的情况同样危急,手术延迟的后果非常严重!”
“现在资源有限,两位患者必须有一个优先顺序。”
“这个决定,我们医院无法代替,必须由家属来权衡。”
“江女士!没时间了!必须马上决定!”主任的催促如同丧钟,
“另外一个等3号手术室那台手术做完,含终末消毒大约需要一个小时!”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沈若萱下意识的偏袒。
沈若萱的指尖死死掐入掌心,指甲带来的锐痛让她强行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场面陷入了僵局,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江揽月和顾姨身上。
张嘉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江总,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
“求你先救陆老师!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顾姨老泪纵横,扑上来抓住江揽月的手:
“小月!小月啊!求求你,救救小野……救救阿时吧!他就快不行了!”
“我知道是陆先生……他把我的儿子打成这样的!”
她的声音里混杂着哀求、痛苦,甚至一丝淬了毒的怨恨,
“现在他们两个都躺在这里,是,陆先生也伤了,这是他的报应!”
“可陆先生那伤还能治,阿时他……他这辈子是毁了啊!”
“我的阿时是无辜的!他……”
“他当年就是为了你才……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
说着,这位悲痛欲绝的母亲真的作势要跪下去。
江揽月下意识地扶住她,整个人却像被扔进了冰火两重天。
她该怎么办?
张嘉欣的哭求、姜婉的愤怒、沈若萱的关切、顾姨声嘶力竭的哀求……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爆炸。
江揽月的目光从沈若萱脸上,移回姜婉青春靓丽的脸上,再移到悲痛欲绝的张嘉欣脸上。
她们对陆行舟毫不掩饰的在意,在此刻的江揽月眼中,格外刺眼。
一种被背叛后的尖锐痛苦和扭曲的报复心也悄然升起:
“离婚……你不是已经迫不及待要跟我离婚了吗?”
“那我还有什么资格、还有什么义务为你签下这生死状?”
“爸爸说得对,整个江家为我一个人的错误蒙羞……”
丈夫与丁意的情人关系、与张嘉欣缠绵的画面,以及叶倾颜嘲讽她“小笼包”的神情……
所有背叛的影像在她脑中疯狂闪回。
“你不是和丁意爱得难舍难分吗?”
“不是和张嘉欣纠缠不清吗?”
“不是有叶倾颜这个救星吗?还有她们……”
“既然你的世界里从不缺女人,那就让她们来为你操心吧!”
“我累了……我真的撑不住了……”
这恶毒的念头是极度痛苦下的自暴自弃,是心力耗尽后的绝望反击。
她想起丈夫对秦时施暴时那狠戾如魔鬼的神情,想起秦时倒在血泊中破碎的模样……
而昨天,她才刚刚知道,秦时竟然就是八年前为救她而死的发小顾野!
此刻魂穿的顾野正承受着非人的痛苦,而这份痛苦,是她的丈夫造成的!
尽管她对秦时没有男女之爱,但那笔血债般的恩情,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灵魂上。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担架床上的陆行舟。
想起他垂落的手腕上那颗琉璃珠,沾着他的血,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突然间,记忆被猛地拽回月初的香格丽舍酒店——
陆行舟的手掌被秦时割开一道血口,血流如注。
可当她为他包扎时,却意外发现,他左手腕上那颗琉璃珠的暗纹似有微光流转。
诡异的是,那道狰狞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流血,并在极短的时间内愈合如初。
那一幕带来的震惊与疑惑,在此刻成了她绝望中唯一的稻草。
一个荒谬却带着一线希望的侥幸念头闪过:
两间手术室,只差一个小时。既然他有过那样不可思议的恢复力……
证明那珠子确实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能延缓他的出血……
再加上他体质非凡,肯定能为他争取一小时……这样,或许两人都能得救……
这个清晰而绝望的、基于侥幸的推断,在她混乱的脑海中被强行拼凑成形。
老公,你变了,你变得好可怕……陌生、暴力、身边围绕着别的女人……
顾野,对不起,我又一次害了你……上次你为我丢了命……
这次,我一定要救你,这是我欠你的……
江揽月猛地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咬碎银牙。
在几乎窒息的一瞬间,她做出了一个万劫不复、让她余生都活在炼狱里的决定。
她伸手指向秦时所在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对着医生喊道:
“救……救他……先救秦时……”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判决,回荡在走廊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就在江揽月喊出这句话的同一刻。
陆行舟抢救室的自动门再次滑开,一辆满载急救药品和器械的医疗车被一名护士推入室内。
这清晰而残酷的选择,恰好一字不落地钻进了陆行舟的耳朵。
他其实在沈若萱到来时已有了一丝模糊的意识。
而这句清晰的选择——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反复地捅进他的心脏,再用力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