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向一直守在附近、面色同样凝重的VIp病区主任:
“救了我弟弟的那个女孩,张嘉欣,她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主任连忙上前,恭敬地回答:
“张小姐在妇科病区的VIp病房观察。”
“她之前二度裂伤的旧创尚未痊愈,此次救人,引发了伤口渗血。”
“十指损伤不轻,双手和手臂有轻微烫伤。”
“她身体本就透支到了极限,昨晚又因情绪激动晕倒过一次。”
“但万幸生命体征平稳,没有生命危险。”
“带我去见她。”陆盈歌的声音嘶哑,却如金石之音。
叶倾颜一怔:“盈歌姐,你不……”
陆盈歌摇了摇头,打断了她:
“我们在这里,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只会影响沈医生和姜护士的工作。”
“她们现在才是最能帮他的人。”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骚动。
原来,陆行舟被转出IcU时,江揽月就被陆家的人墙和亲妹妹隔绝在外。
直到此刻,趁着转运完毕、人员稍有松懈的间隙,她才不顾一切地挣脱出来。
她如同一具被抽空灵魂的玩偶,却在本能的驱使下,挣扎着要冲向那扇门。
“让我进去!陆总!求你让我看看他——!”江揽月哭喊着,声音已然嘶哑。
江寒星哭着抱住姐姐,但那拥抱没有温暖,只有禁锢。
“看看他?”她的声音因极力克制而颤抖,字字如刀,
“姐,你现在去看什么?去看你是怎么为了那个姓秦的,亲手放弃他的吗?”
这话如同毒针,刺得江揽月浑身一颤。
丁意看着崩溃的江揽月,一股怨恨冲上心头——是你的选择害死了他!
可下一秒,她就被更汹涌的负罪感淹没。
她有什么脸去恨?她才是间接害死陆行舟的第一张骨牌。
若没有她的背叛,江揽月就不会心死,就不会成为她在生死关头选择别人的关键因素之一!
作为情人,她失去了爱人,想恨。
作为罪人,她发现自己才是祸源,没脸恨。
恨意与愧疚在她心中反复冲撞,最终同归于尽,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死寂。
她知道,她活该!活该当个连恨都不敢的影子!
她不仅失去了所爱的人,更失去了为这份感情悲伤和愤怒的权利。
这一次,陆盈歌亲自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极其轻微却斩钉截铁的手势。
那两名女保镖迅捷上前,再次精准地拦住了江揽月。
陆盈歌缓缓转身,她的目光落在江揽月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耗尽了所有情感后的、彻底的漠然。
“江揽月,”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刺入空气,
“在你选择先救那个姓秦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永远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现在,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的,是医生和护士,不是你。”
接着,她看向那两名女保镖,语气降至冰点:
“守住这扇门。在我们回来之前,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出——是任何人。”
这个指令,清晰地划定了界限,既给了沈、姜二人绝对的空间,也彻底将江揽月拒之门外。
说完,她不再看江揽月刹那惨白的脸,挽住叶倾颜的手臂,决绝地走向电梯。
那扇VIp病房的门,成了江揽月无法跨越的、被爱与信任放逐的界限。
……
沈若萱快速与VIp病房的值班医生完成了交接,确认了舒缓疗护的医嘱。
姜婉则已戴上手套,将准备好的温水和毛巾放在床头。
病房内,随着房门的闭合,外界的一切纷扰被彻底隔绝。
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言语。
只有仪器的低鸣,毛巾浸入水中的轻响,和她们两人压抑的、轻微的呼吸声。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生命在专业的守护下,一步步走向永恒的安眠。
陆行舟躺在病床,苍白安详,如同置于圣坛之上的献祭,了无生息。
姜婉用温热的毛巾,为他进行最后的梳洗。
从英挺的眉骨到修长的手指,她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极尽缓慢与温柔。
仿佛怕惊扰了他的安眠,更像在完成一场安静的仪式。
然而,当她擦拭到他的腰腹以下时,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滞。
尽管在医学院的解剖图和教材上见过无数次。
却从未想过,带着沉睡力量感的真实形态呈现在眼前时竟如此截然不同,远超她的认识。
一种混合着震惊与本能羞赧的热意,还是无法自控地涌上她的脸颊与耳尖。
她下意识地侧过脸,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
几乎同时,她的目光与从监护仪上移开视线的沈若萱撞在一起。
只见沈若萱的耳廓同样染着一层绯红,素来冷静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与她同频的慌乱。
这一刻,一种共享着秘密与生命震撼的同盟感,在无声中油然而生。
这刹那的失态,剥离了她们医护的身份,显露出被生命伟力撼动的年轻女子本相。
姜婉迅速深吸一口气,重新专注于指尖温柔的擦拭,佯装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而沈若萱也立刻收敛心神,紧盯着监护屏幕。
根据那逐渐趋于平缓的曲线,亲手将吗啡微泵的速率下调,用专业来掩盖方才内心的波澜。
她们依旧如同共生的双星,在寂静中维系着他最后旅程的平稳与安宁。
时间在病房里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是从指缝中滑落的沙。
沈若萱紧盯着那几乎成直线的曲线,那句疯狂而绝望的誓言在她心中破土而出——
她必须为他留下点什么。
她快速与外省生殖医学中心的老同学进行了一场隐秘通话。
对方在技术上给予了肯定,但随之而来的伦理警告,却被她心中那头名为“失去”的巨兽吞噬。
通话结束,她眼神空洞地靠在墙上。
“萱姐?”姜婉察觉到她的异常,轻声问道。
沈若萱猛地抓住姜婉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嘶哑而压抑:
“婉儿……我们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什么也不留下……陆家的血脉不能断!”
姜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脸色骤变:
“萱姐!你清醒一点!这是对陆老师的亵渎!是严重的伦理违规!”
“没有陆老师本人的知情同意,这绝对不可能!你想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吗?”
“而且……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表姐夫?”
“表姐夫?”沈若萱的嘴角扯出一抹凄楚而嘲讽的冷笑,
“我跟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他需要个‘妻子’当幌子,我需要‘赵太太’的身份……”
“我们各取所需,但从不同床。”
沈若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痛苦与绝望:
“如果行舟死了,这就是他存在过的证明!如果他活下来……”
她眼底是破碎的疯狂,
“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希望!所有的罪,我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