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天君与夜华并未久留。
东华帝君甚至未曾请他们入座,只站在殿阶之上,垂眸听着天君言辞恳切却又难掩焦虑的陈述。
无非是青丘白浅上神回归后,与天族关系降至冰点,尤其是对太子夜华,更是避而不见。
天族与青丘的盟约岌岌可危,关乎四海稳定,恳请帝君看在苍生面上,能否从中斡旋一二。
夜华站在天君身后,面色沉静,眼底却带着难以化开的郁结与悔痛。他几次想开口,却在东华那淡漠的目光下,将所有话语咽了回去。
“因果自种,苦果自尝。”东华听完,只给了这八个字,声音冷冽,不带丝毫转圜余地,“青丘的态度,是她白浅自己的选择。天族若想修补关系,当拿出诚意,而非请本君出面施压。”
天君脸色一阵青白,还欲再言。
东华已拂袖转身:“重霖,送客。”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不留半分情面。
天君与夜华只得悻悻离去。殿内恢复了寂静,只余下熏香袅袅。
东华并未立刻回漱玉阁,而是独自在殿内静立片刻。他理解天君的担忧,但更尊重白浅的选择。有些伤害,并非一句歉意、一番斡旋便能抹去。更何况,如今在他心中,苏瑾的休养远比这些纷繁杂事重要得多。
当他回到漱玉阁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为庭院镀上一层暖金色,苏瑾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那枚“紫府星髓”,神情专注,似乎在感应着什么。晚风拂过,吹动她额前的碎发,侧脸在光晕中显得柔和而静谧。
东华放轻脚步走过去。
苏瑾察觉到他的气息,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回来了?”语气自然得仿佛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
这一声寻常的问侯,却让东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他“嗯”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
“恢复得不错。”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多亏帝君照料。”苏瑾笑道,晃了晃手中的吊坠,“还有它。”
东华的目光落在吊坠上,又移到她含笑的眼眸,忽然问道:“可想试试,更清晰地感受星辰之力?”
苏瑾眼睛一亮:“可以吗?”
“有本君在,自然可以。”东华语气笃定。他朝她伸出手,“手给我。”
苏瑾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掌温热,稳稳地包裹住她的。
“闭眼,凝神静气。”东华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将你的神识,缓缓沉入这吊坠之中,不必抗拒,跟随本君的引导。”
苏瑾依言闭上双眼,放松心神,将一丝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紫府星髓”。起初只是一片深邃的紫意,如同无垠的夜空。但很快,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包裹住了她的神识,那是属于东华的、精纯无比的紫府元气与星辰本源。
在这股力量的引导下,她的神识仿佛化作一叶轻舟,驶入了星河的源头。无数光点在她“眼前”流淌、闪烁,每一颗都蕴含着独特的韵律与力量。她不再是以往那种隔着一层纱幕的感知,而是真正地、近距离地“触摸”到了星辰的脉络。
这种感觉奇妙而震撼。她能“听”到星辰运行的无声乐章,能“看”到规则之力如丝线般交织。她的公馆核心似乎也受到了感应,发出愉悦的微光,加速吸收、解析着这份纯净的星辰奥秘。那扇通往“星辰共鸣堂”的大门,背后的搏动似乎也清晰了一分。
而更让她心神悸动的,是那份与东华紧密相连的感觉。他的气息,他的力量,他的意志,如同最坚实的港湾,护佑着她的神识在这浩瀚星海中徜徉。两人之间的能量水乳交融,不分彼此,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与信任在无声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东华缓缓引导着她的神识退出。
苏瑾睁开眼,眸中还残留着星辉的璀璨与迷离,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东华,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方才那神魂交融的幻境。
“感觉如何?”东华看着她有些茫然的模样,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很……奇妙。”苏瑾喃喃道,她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公馆核心依旧在微微发烫,与颈间的“紫府星髓”产生着和谐的共鸣。“好像,和你……更近了。”她实话实说,脸颊有些发热。
东华眸色转深,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因神识畅游而更显红润的脸颊,动作带着珍视的温柔。
“神魂相引,气息相融。”他低声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苏瑾,这并非错觉。”
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最终停留在她戴着吊坠的颈间,感受着那下方微微加速的脉搏。
“本君之心,早已与你相连。”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苏瑾的心上,“从今往后,你的道,便是本君的道。你的路,无论去往何方,本君亦将同行。”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东华帝君式的、最郑重的承诺。以神魂为契,以余生为约。
苏瑾望着他深邃眼眸中那片只为她一人柔软的星海,心中最后一丝因未知未来而产生的彷徨,彻底消散。她伸出手,覆盖住他停留在自己颈间的手,将他的掌心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让他感受着自己同样为他而悸动的心跳。
“好。”她望着他,眼中是与他同样的坚定与深情,“无论去往何方,同行。”
四目相对,无需再多言语。东华俯身,一个轻柔如羽翼般的吻,珍重地落在她的额间。不带情欲,唯有誓言般的庄重与承诺。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晖散去,夜幕降临,星辰渐次亮起,如同为两人无声加冕。
漱玉阁内,没有轰轰烈烈的宣告,没有四海八荒的见证,只有彼此交融的气息,紧密相握的双手,和那在神魂深处悄然缔结、再也无法分割的契约。
名分已定,余生始于此夜。东华帝君与他的帝后,在这静谧的星光下,真正地将彼此刻入了生命的轨迹,再也无法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