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叫做老大的男人听说何珝扭伤了脚,二话不说就让人给抬到了医务处。他甚至还以给几位检查身体的由头,让朝乐三人分别进了其它房间。这摆明了就是要趁他们不备来不及串供,以检验几人的身份。
但可惜,朝乐因为之前替皿潮生办事,假扮他人的工作做了很多次。早在进入西定司的路上,他就已经给几人规划好了在面对审讯时应该说的话术。即,他们是一家从中定区出发步行旅途的徒步爱好者,在森林里迷失的方向。李含商与朝乐是身患白化病的姐弟,云此时是他们的养父,而何珝则是他们在城郊捡回的弃婴。
可现在,他们的话术却出现了一点纰漏,那就是何珝的扭伤。
原本她是为了规避手铐不得不出此下策,可谁也没想到这里领队的男人略有一些头脑。哪怕是看见这么可怜的一家子还是没有放下自己的防备,愣是把他们给分开检查了。
李含商早在进迷雾前便把随身长剑找了个地方藏好,如今搜身、检查、换干净衣服以及基本信息填写这些都比较迅速。朝乐和云此时这边自然也是。可只有何珝,迟迟没有出来。
此时的医务室里,何珝正执着地扯着自己的衣物,不肯让护士给她检查身体。
护士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个情况上报,没过多久,那个男人便叼着烟双手插兜走了过来。
男人似乎意识到在医务室吸烟不好,临进房间时将还剩一半的烟头按灭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还挥散了萦绕在自己身旁的白烟。
“你好,我是西定司安控局东区边墙守备队的队长,你可以叫我瞿森。”男人伸出手,十分礼貌地介绍着自己。
安控局?这是一个新名词。何珝脑内存疑,面对这个满身烟味的男人嫌弃地瞟了一眼并没有伸手的打算。
“我叫何珝。”她虽然不想握手,却也不能得罪瞿森。没听人说吗?他可是这的管事!
瞿森并没有把何珝不想握手当回事,索性又插回兜里继续问道:“听我们美丽的医护人员说你不愿意让她检查伤口啊!为啥子嘞?”
“就是……不想。”何珝瘪瘪嘴,一副十足的小姑娘耍脾气的做派。
瞿森不急,把其中利害一并讲出:“是这样的,你们的身份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我们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收容,所以审核比较严格。你刚才就说脚扭伤了不能动弹,此时又拒绝我们提供的治疗。很抱歉,我有理由怀疑你别有用心。”
何珝对他这般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的人很是欣赏,但她现在的人设可是小女孩,该演的戏还是得演完。于是就见她一副听进去的模样,手足无措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弱弱地说:“那……我希望我的姐姐帮我……”
“可以,但我们的医护人员也必须一同在场。”瞿森没有像他的手下一样,被何珝三言两语便怜爱之心肆起。果然当队长的人就是不一样,沉着冷静。
不过在何珝看来,面前的男人只不过是在故意摆架子,来掩盖他刚刚对手下的怒吼。她看得出来,瞿森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表现已经暴露了他。这人,和他的手下没有什么区别,对他们这一群“老弱病残”,特别是她这样一个可怜的女娃娃格外温柔。
分房审问?那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何珝故作纠结一番,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方案。
李含商此时正在外面和朝乐、云此时一起焦急地等着呢!他们这边结束好久了,何珝这还不见有进展,怕出了什么变故又不能表现出来。一见瞿森走出,她便立马上前问:“我妹妹怎么样了?”
“啊,你是她姐姐是吧?正好,女娃娃害羞不肯让护士检查呢!你跟我们的医护人员一起进去吧!”瞿森抬抬下巴示意门口的守卫放行。
啊?害羞?谁?何珝?
李含商脑子里一百个问号,总觉得他们说的似乎不是一个人。懒得思考,她留下一句“谢谢”便跟着护士匆匆进了房间。
医务室里面的洁白小床上,何珝一见到李含商来就呲着个大牙冲她傻乐:“阿姐!”
李含商一愣,一边感慨着这丫头入戏真深,一边装作责怪一般的语气边走边说:“你这丫头,怎么不听护士的话?”
何珝委屈地低下头,好像真的像是被家长训责的小孩。李含商嘴角一抽,甘拜下风。这家伙演技是真不错啊!怪不得之前能骗了他们一路!
护士小姐姐以为是她们姐妹闹矛盾,连忙过来打圆场:“哎呀!小孩子嘛!面对陌生环境总是希望有家人在身边的,这说明你们关系很好啊!”
李含商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小妹给你们添麻烦了!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你们身上细菌太多啦!还是先给她洗澡换上干衣服吧!你应该都经历过了,流程是一样的。弄好了我再给她看看扭伤的地方。”护士笑着递过来了一套小白裙。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守备队的驻地气候十分宜人,与中定区二三月的倒春寒完全不一样。就连守备队给他们准备的临时衣物也都是一些春秋薄衣,哪里有一点对冬天的尊重?
李含商没有多问,抱着何珝便走进了内间的盥洗室。等何珝再次被抱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了。
“我的天啊!你身上这是什么啊?”护士端着消毒工具,转身便看见何珝身上这些密密麻麻的伤疤。
这些疤痕大多数都是在菌丝复制人副本里继承卫槐绛力量时而产生的,烫伤痕迹很难消除,所以便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疤痕。如今,这些伤疤上都隐隐约约长出些许粉嫩的新肉来。
真说起来,这些伤疤之所以没有消除,是因为何珝没让它们消除。某种意义上,在她需要的时候,这些疤痕便是组成火焰之术的符文。
可这些事护士不知道啊!在护士的眼里,何珝就像是遭受到了家庭虐待的可怜小孩。李含商顿时明白,何珝这是要把自己柔弱可怜的人设坐实。可她也怀疑,如果自己再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会被直接抓起来当虐待犯对待。
看护士的眼神越发不对劲,李含商知道不能再等了,连忙将护士拖到一边小声地说:“那孩子是我们家收养的,亲生父母因为意外过世得早,被人贩子拐了去遭受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现在长大了很多事她都淡忘了,你帮帮忙,不要表现得这么惊讶,我怕她再想起来。”
“啊?这样吗?”护士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愤恨之意大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世界上当然有这么坏的人,而且只怕更甚。
何珝把角落里两人的对话听在心里,忍不住地想给李含商竖起大拇指。这个解释真是说到何珝心里了,新换的白裙虽然是长袖长裙,那也挡不住从领口、袖口以及裙摆下蔓延出来的可怖疤痕。
她拎着裙摆坐在床边,双脚愉快地晃荡并露出一抹浅笑,看起来倒是真像是一名不谙世事的少女。
至少,现在正站在监视器前盯着医务室里一举一动的瞿森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