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搜集各种信息,需要活下去,也需要力量。
只有拥有了力量,他才能报仇…
夜色渐深,茅屋里的油灯忽明忽暗。
王有全已经睡熟了,打着轻微的呼噜。
王沐却没睡着。
他悄悄起身来到了屋外。
月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岸边的芦苇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想家了,想念父母、想念恒丰典当里的一切,胸口的鱼纹木牌,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了。
于是他摸出胸口的鱼纹木牌,借着月光仔细看,
木牌是黑色的,上面刻着一条鱼的图案,纹路很简单,却像是活的一样。白天摸着凉凉的,到了夜里,却带着一丝温润的暖意。
他又拿出那块古玉,这古玉虽是典当而来,事到如今,也算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那玉质粗糙,颜色深得发黑,表面蒙着层灰,看着毫不起眼。可当月光照在上面时,玉的边缘却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青光,快得让王沐以为是错觉。
感受着木牌的暖意,回想起刚刚的青光,王沐的心中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这古玉和鱼纹木牌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试着把古玉放在鱼纹木牌上。
刚一放上去,古玉突然微微一震,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鱼纹木牌上的鱼纹似乎亮了一下,一股更明显的暖意从木牌上传来,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到全身。
王沐心里一惊,赶紧把两块东西分开。
嗡鸣和暖意瞬间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他皱了皱眉,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看来,这两样东西之间,确实有着某种联系。只是,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沐想破了脑袋也不得而知…
他把古玉和木牌重新贴身藏好,望着金平县的方向,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青阳镇的码头,
要比王沐想象中更乱。
刚走近街口,
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挑夫的号子、商贩的争吵、孩童的哭闹,混着鱼腥和汗臭味道扑面而来。
码头上黑压压的全是人。
光着膀子的苦力扛着大麻袋,脚步踉跄地在跳板上挪;穿短打的商贩蹲在地上,唾沫横飞地讨价还价;还有几个挎着刀的汉子,斜着眼扫视人群,一看就是码头的把头。
王沐缩了缩脖子,把粗布褂子的领口往下拉了拉,遮住脖子上还没褪尽的伤疤。
他这身打扮,是王有全给的旧衣裳,洗得发白且打了好几个补丁,他混在人群里倒也不显眼。
“新来的?”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拦住他,他手里把玩着根鞭子,鞭梢上还沾着点泥。
王沐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怯懦:“是…想来找点活干。”
“干活?”汉子上下打量他,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他的脸,“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扛得动货吗?”
周围几个苦力哄笑起来,有人喊道:“刘管事,这小子怕是来寻死的吧?”
刘管事也笑了,一鞭子抽在旁边的柱子上,“啪”的一声脆响,吓得王沐肩膀一缩。
“想干活也成,”刘管事指了指岸边一堆半人高的麻袋,“看见没?那是盐,扛到那边的货栈,一趟一文钱。能干就留下,不能干…就给老子滚蛋!”
王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麻袋鼓鼓囊囊的,怕是得有百十来斤。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又刚养好伤,怕是扛不动。
可他没别的选择。
他咬了咬牙:“我能干。”
刘管事嗤笑一声,没再理他,转身去训斥另一个动作慢了的苦力。
王沐走到盐袋旁,他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就用双手扣住袋口,然后猛地一使劲。
“嗬!”
他只觉得后腰像是要被撕开一样疼,眼前一阵发黑,那盐袋却纹丝不动。
见此,周围一阵哄笑响起。
“我说什么来着?这半大小子果然不顶用呐!”
“看他那脸,怕是连锄头都没碰过吧?”
周围的哄笑和议论声不断,王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以前是恒丰典当的少东家,别说扛盐袋,就是重一点的账本,都有伙计帮忙拿。
可现在,他是王墨,一个家破人亡的流民。
他咬紧牙关,缓了口气后再次弯腰,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扛起来。
这一次,盐袋被他勉强掀了起来,他踉跄着往前迈了一步,膝盖都在打颤。
汗水瞬间湿透了他的粗布褂子,后背的伤口像是被撒了把盐,疼得他倒抽凉气。
他不敢停,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
脚下的跳板是朽木,踩上去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断掉。
江风迎面吹来,带着咸腥味,却吹不散他浑身的燥热。
好不容易把盐袋卸到货栈,他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的鱼纹木牌微微发烫,像是在安抚他的疲惫。
“一文钱。”管账的老头扔给他一个铜板,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
王沐捡起铜板,那铜板边缘都磨圆了,带着点油污,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他歇了没片刻,又转身去扛第二袋。
一上午下来,他总共才扛了八趟。
他的肩膀就被磨破了皮渗出血来,和粗布衣裳粘在一起,一动就钻心地疼。后背的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中午歇工的时候,他买了个最便宜的窝头,就着河水啃。
窝头又干又硬,刺得嗓子生疼,他虽然吃得很慢,却没有浪费一丁点儿,每一口都嚼得很碎。
就这点干粮,要撑到晚上。
“喂,新来的,”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王沐抬头,看见个十多岁的少年,正冲他咧嘴笑。那少年手里拿着个粗瓷碗,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菜汤。
“我叫王铁柱,”那人在他身边坐下,“看你这身子骨,以前没干过苦力吧?”
王沐点点头,没多说。
“我看你也不像干这个的料,”王铁柱喝了口菜汤,咂咂嘴,“怎么不去寻个商铺的活计?哪怕是当个学徒,也比在这码头扛货强。”
王沐苦笑了一下:“我一个外乡人,没门路。”
王铁柱叹了口气:“也是。这青阳镇看着虽热闹,其实跟金平县一个样,都是姓李的天下。”
他压低了声音:“刘管事你知道吧?仗着是李县令的远房表亲,在这码头作威作福,咱们的工钱,一半都被他克扣了。”
王沐心里一动:“那你们就任凭他克扣工钱?”
“不然呢?”王铁柱嗤笑一声,“他背后是李县令,是落霞宗的仙师!咱们这些人死了都没人问一声的,谁敢冒头?”
他指了指远处一堆新土:“前几天,有个老伙计扛货的时候掉江里了,尸骨都没捞上来。刘管事就给了他家里人二两银子,说是‘抚恤’,其实呢?那老伙计这个月的工钱还没给结呢!”
王沐的心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王有全说的那个矿工,想起了段小梅,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在这些修仙者眼里,凡人的命,真的就是这么一文不值么?
“对了,”王铁柱像是想起了什么,“听说下个月,李公子要在县里选‘神女’,献给落霞宗的仙师。”
“神女?”王沐皱眉。
“就是选些年轻姑娘,说是去伺候仙师,其实呢?”王铁柱吐了一口浓痰,“去年选走的那几个,没一个回来的。有人说,是被那些仙师……糟蹋死了,还有人说,是被当成了‘鼎炉’,连骨头都没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