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窃窃私语，
脸上大多带着压抑已久的快意。
他们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庆祝，但那眉眼之间的神情，却已将人心向背表露无遗。
只是，这快意之中，也夹杂着对后续风波的一丝担忧，怕李绝疯魔之下，会更加变本加厉地盘剥他们这些凡人。
凡尘阁的静室之内。
王沐盘膝而坐，面色如古井无波，外界因李浩之死掀起的滔天巨浪，似乎并未影响到他分毫。
他指尖轻轻拂过膝上横放的长剑，剑身映照出他深邃的眼眸，李浩之死，只是第一步，李绝的痛，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他心念微微一动，察觉到阁外传来一道极其隐晦的灵力波动。
这波动他并不陌生——属于苏海媚。
紧接着，一名伙计恭敬地在门外禀报：“阁主，门外有人送来此物，说故人相约，老地方一见。”
伙计递进来的，是一枚系着素白绢布的飞镖，与上次苏海媚荒祠相约时的一模一样。
绢布上的字迹依旧娟秀，却只写了简短四字：“故人，老地方。”
王沐目光微凝， 苏海媚此时约见…是因李浩之死？还是… 她又在谋划别的什么阴谋诡计？
夜色深沉，荒祠破败依旧。
王沐悄无声息地滑入窗内，身形融入阴影之中，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那背对着他、立于残破神像前的窈窕身影。
苏海媚缓缓转过身，水红裙裳在微弱月光下泛着幽光。她脸上依旧挂着那慵懒媚笑，眼底却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
“墨道友倒是守信，来得准时。”她声音柔媚，目光却似不经意般扫过王沐周身。
王沐语气平淡：“苏姑娘相邀，王某岂敢不来。却不知此次，又有何指教？”
苏海媚轻笑一声，莲步轻移，绕着他缓缓踱了半步。
“指教不敢当。只是近日黑石城风波不断，让人心惊肉跳。尤其是…李浩公子竟当街殒命，还是死在赵家人手上。”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王沐，“王道友可知此事？”
王沐神色不动：“略有耳闻。听闻是双方积怨已久，当街冲突，失手所致。怎么，苏姑娘对此事也有兴趣？”
“兴趣么…谈不上。”
苏海媚停下脚步，与他相距不过三尺，吐气如兰，“只是觉得，有些…过于巧合了。”
她微微前倾身子，压低声音：“我恰巧那日路过西市，远远瞧见了那么一眼。李浩当时状若疯魔，攻势狠戾全然不顾自身，倒像是…中了什么邪术一般。”
王沐眼皮都未抬一下：“哦？竟有此事？那赵天龙能杀他，想必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赵天龙？”苏海媚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他那点斤两，唬唬旁人还行。要说能逼得李浩那般疯狂并以命相搏…呵呵。”
“而且…他们相斗之时，我观王道友不也是在暗处观战么？”
她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了几分，如同针尖般刺向王沐。
“我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前些时日，听闻有人在黑风林深处，见过道友踪迹。似乎…还与一头颇为难缠的毒牙蟒交了手？”
王沐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黑风林广袤，偶有狩猎，不足为奇。毒牙蟒虽毒，却也并非什么罕见妖兽。”
“是么？”苏海媚眼中掠过一丝狡黠，“可怪就怪在，那毒牙蟒死状奇特，周身精元仿佛被抽干殆尽，只剩下一副空囊皮骨的齑粉…这般死法，倒是稀奇得很呐。”
她紧紧盯着王沐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不知王道友当日猎杀那妖蟒时，可曾见过什么异常？或是…得了什么特别的宝贝？”
王沐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抬眼看向苏海媚，眼神坦然而略带疑惑。
“妖兽死状千奇百怪，精元流失或许是其自身毒性反噬所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王某当日取其毒囊与部分材料后便即离去，并未见得什么宝贝。苏姑娘为何对此事如此感兴趣？”
苏海媚见他神色如常，应对得体，心中疑窦未消，反而更深了。
她掩唇一笑，故作轻松道：“随口一问罢了。只是觉得道友运势非凡，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或许…是身怀大气运之人呢。”
她话里有话，目光再次细细扫过王沐，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就比如李浩之事，那般巧合。又比如那毒牙蟒死状之奇…再比如，”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诱惑，“道友这身修为，进境之速，可是远超常人呐…”
王沐心中冷笑，“她在试探，说明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手里并无实质证据！”
他面色转冷，语气也淡了几分：“王某修行，自有缘法，不便与人言说。若苏姑娘今日约见只是为探究这些无关琐事，请恕王某还有俗务在身，先行告辞。”
说罢，他作势欲走。
“道友留步！”苏海媚连忙唤住他，脸上又堆起那妩媚笑容，“瞧你，怎地还急了？人家不过是好奇多问两句罢了。”
她轻叹一声，语气软了下来。
“罢了罢了，既然道友不愿多言，我也不便强求。只是…”
她话锋又是一转，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李浩一死，李绝必定不肯善罢甘休。他与刘洪之间本就因我之事生了龃龉，如今丧子之痛下，恐怕会更迁怒于刘执事，这对我等谋划，倒是更为有利了。”
王沐脚步顿住，侧身看她：“哦？姑娘之意是？”
苏海媚微微一笑，成竹在胸的样子。
“刘洪近日因李绝办事不利，已对其多有不满。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李绝若还想借刘洪之力筑基，怕是难上加难。”
“我等只需再添一把火，让那李绝彻底失了刘洪信任，甚至反目成仇。届时，再抛出那些证据…扳倒李绝，易如反掌。”
王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此计可行。却不知，该如何添这把火？”
苏海媚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李绝如今最迫切之事，便是凑齐那‘人元大丹’所需材料。其中几味主药，极为难得，他如今定然焦头烂额。”
“我恰好知晓，三日后，会有一批珍贵药材，包括他急需的‘血精芝’和‘凝魂草’，将从北面官道运抵黑石城，存入百草堂秘库。”
她看向王沐，意味深长。
“若这批药材…出了什么意外，比如，不翼而飞了。你说，李绝会不会急得发疯？”
王沐目光微凝：“百草堂秘库守卫森严，更有阵法守护，岂是轻易能得手的？”
“若是寻常时候，自然难如登天。”苏海媚笑得像只狐狸，“但三日后，恰逢百草堂三年一度的‘鉴药大会’，届时高手云集前堂，后方守卫难免松懈…”
“况且，”她补充道，“我知道一条通往秘库的废弃水道，或许…可堪一用。只是其中机关重重，需得一位心思缜密、胆大心细之人方能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