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没说话。
这不难,虽说让他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往外掏东西确实令他不太舒服,但如果这是让即墨繁答应的条件,那他可以接受。
“第二,我要师尊为我取下我的弟子魂灯。”即墨繁立起了第二根手指。
“你说什么?”沈昀对他的第二句话反应相当大。
“你身为云沧剑宗的首席大弟子,怎可轻易取走魂灯?胡闹!”
“我的要求就这两个,师尊如果不答应,那你的要求我也免谈。”即墨繁放下手,竟是真不准备跟他多讨价还价的意思,随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衣服褶皱。
“......你要自己的魂灯做什么?”沈昀没注意自己是什么时候攥紧了自己的五指,拳心被掐出一溜月牙也无知无觉。
“倘若是有什么特殊功用,为师可以替你寻求替代之法。”
“取魂灯这事关乎重大,我不能轻易答应你。”
“不能轻易答应,就请师尊回去细细考量后再给我答案。”即墨繁耐心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小渔还能不能等到师尊考虑出个结果再说。”
“我用魂灯做什么,师尊也不必关心,总之不至于把他弄坏的,我还不至于自己摘了自己云沧剑宗首席大弟子的名头。”
话虽这么说,可沈昀就是不放心。
对如今的即墨繁来说,没了他自己对宗门的责任心,那能拴住他的就只剩那一抹神魂了。
没了这东西,即墨繁日后想做什么就都没了制约,哪天一个不高兴叛出师门也未可知。
不过有这样的可能性归一方面,即墨繁是否会真的做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就是另一方面了。
沈昀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里即墨繁的行动。
轻率放肆有余,甚至每每都把“我是云沧剑宗的规则”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但实质上却并没有做什么十分出格的事情。
即便没了律例做规则,他心底也一定还是有道义做底线的,再怎么目空一切,总归也不会真像黎歌越那样......
沈昀摇了一下头。
那孽徒,不提也罢。
“你的两个要求,为师都可以答应。”沈昀说。
反正上次他也是因着戚枫渔的事才用即墨繁的魂灯威胁他,这次倘若真能治好戚枫渔的病,往后也不会有什么需要用神魂残片威胁即墨繁的事了。
即便真的有,走一步算一步吧。
总不能真在此时把戚枫渔折掉。
“多谢师尊。”目的达到,即墨繁乐得跟沈昀说两句软话。
别把人气狗急跳墙了。
——他没有骂任何人是狗的意思,方弦养的那只小黄那么可爱。
“过两日等小渔身体状况稳定,我会去与他讨论关于道侣的事宜。”即墨繁说。
“这件事你最好快些。”沈昀忍不住补了一句,“小渔的身体等不得。”
“师尊,我的速度,取决于你满足我要求的速度。”即墨繁眉眼弯了弯,细看那其中却无半分笑意。
重新与自己分裂出的这一抹神魂待在一起,好像都已经恍如隔世了。
上辈子他即墨繁至死都是云沧剑宗的弟子,从未动过从桃李树上取魂灯的想法。
如今看着这簇蓝色的火苗在自己手中烈烈燃烧,他才更加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经重生的事实。
这次是真的彻彻底底重获新生了。
沈昀把魂灯拿给他之后还嘱咐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核心宗旨就是要即墨繁不要把灯弄坏了。
即墨繁全都当耳旁风,等他一走就直接给打开了。
缺失的神魂被补全,身体像是从灵魂层面被清除了一抹从前难以觉察的疲惫感,即墨繁甚至觉得自己走路都轻盈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站在空无一人的宗祠里,他看着手里这盏空空如也的弟子魂灯,眸光不自觉微微暗沉了些许。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拜师的场景。
当时老宗主还没有闭关。
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实在很不地道。
因为旁的师兄师姐恨不得比即墨繁年龄大上一倍,那个年龄段的小孩更是一天一个样,即墨繁一个刚被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小崽显得特别小一只。
他正在纠结怎么讲拜师词不会让师尊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时,屁股就被老宗主的拐杖轻轻一推,然后他就啪叽一下跪在沈昀面前的蒲团上了。
脑袋一片空白,张嘴说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沈昀全程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其实从即墨繁认识沈昀以来就没怎么见这人笑过,顶多是在心情好的时候眉眼形状会柔和一点而已。
反而是老头事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告诉他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对象是沈昀的话,不论第一印象是什么样,也不会影响他后来对待即墨繁的态度。
但对当时还是个小崽的即墨繁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了。
拿到了魂灯,以及一部分沈昀许诺作为戚枫渔“嫁妆”的天材地宝,即墨繁这次也没推诿,主动去了他的寝殿。
而且其实他会答应沈昀的要求,也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
前世一直在闭关不见任何人的云沧剑宗老宗主,后来在他印象中唯一一次出关,便是为了观礼少宗主戚枫渔的道侣大典。
尽管决定离开云沧剑宗,但即墨繁还是挺想见见这个前世少数几个给自己留下不错印象的小老头的。
云沧剑宗整体素质较差,不影响个体的极端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