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禾见年轻道士吐血倒地,犹自不放心,挥动铜棍补了两下。
这回年轻道士可死得透透的了。
再转头看那木雕小院,已是烧成一捧碳灰。
点点星光从灰烬上浮起,化作七八条人影,朝着张宝禾低头跪拜,慢慢消逝了。
原来幻境之中的掌柜伙计,都是被人用秘术将魂魄拘于木雕之中。
小院和周围区域均为虚假,但进入环境里的客人和随身物品却是真的。
客人每次离开院子,关于幻境的记忆便会发生变动。
绕一圈再回到小店时,便将先前来过的记忆忘了。
张宝禾也是因为巧合,借着几根甘草察觉到不对,这才脱离幻境。
这幻术迷人心神,防不胜防,却也有缺陷。
最大缺陷便是不能直接要人性命,稍有外界刺激就会让人惊醒。
所以面对上百人时,两个道士只能耗费时间,等着幻境中人气血衰退,断绝口粮活活饿死。
若张宝禾再晚一两天察觉不对,车队众人便要死伤过半。
如今道士身死,幻术被破,众人也纷纷清醒过来。
“啊?怎么回事?”
“呸,什么味!呕……”
“这怎么有人快不行了,快,快去车里拿点干粮来!”
一百多口人从幻境中挣脱,乌泱泱乱成一团。
张宝禾快步来到几个药材商人身边,探了探呼吸发现还有救。
取出妖膳丹放进随身水囊里,摇晃化开后给商人们灌了几口。
不一会几人便悠悠转醒,好半天才弄明白到底发生了啥。
张宝禾也是有些后怕,握住铜棍的手还有些抖。
脑中不由想起从铜鼓县会石磨县时,李幽虎说过的话。
当时张宝禾奇怪李幽虎斩杀流匪和捕快时为何如此果断。
李幽虎告诉他,“张兄是没杀过人,等见几次血,便似我这般了。”
如今张宝禾打死了两个道士,已是有些理解李幽虎当日所言……
“帮,帮主。”
几个帮众惊魂未定,冲张宝禾道,“咱们百十口子人,就差一点没命了?”
张宝禾回过神来,安慰道,“没事了,歹人被我打死,咱们收拾收拾快些回镇子!”
众人连忙找出身上剩的干粮,简单对付口便找准方向快速离开。
临走时张宝禾搜了搜两具尸体,翻出来两千多两银票和一沓符纸。
张宝禾觉得俩道士不是好人,符纸越看越诡异,随手便扔在了水塘里,只拿着银票走了。
众人走出十几里地,遇到李幽虎骑马前来接应。
张宝禾赶紧纵马上前,“李兄怎么来了?”
李幽虎长舒一口气道,“我再不来能让你急死!”
张宝禾先前跟鱼帮众人打过招呼,说是自己带队昨天就能赶回,还定了晚上的酒宴。
谁知鱼帮众人等了一晚上也没见人。
赤松楼的酒宴也没吃成,为此事赤松楼还专门派伙计到鱼帮问情况。
众人怕出意外,便立即通知了李幽虎。
李幽虎听闻后,连忙让黄嘴儿沿路打探消息。
黄嘴儿发现张宝禾众人时,众人已经脱离幻境了。
“在幻境里耽误了一天。”
张宝禾感慨道,“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啥时候着了道。太特娘的诡异了!”
“好在没事。”
李幽虎长吁一口气道,“赶快回镇里,喝杯酒压压惊。”
众人终于在正午前将粮食运到,在鱼帮众人的帮助下卸到粮库里放好。
这处粮库是李幽虎特意考察后买下的,地势位于镇子里较高点,能有效防止水淹。
库房占地两亩多,囤放上百万斤粮食都轻而易举。
张宝禾安排赶车人在赤松楼接风洗尘,几杯酒下来,众人这才放松了心情。
因不知道两个道人是否还有同伙,李幽虎许诺待会儿亲自带人护送众人返程。
赶车人们纷纷叫好,也没有来时路上那么怕了。
心情放松之下,众人聊天话题不免往刚刚经历的事上扯。
赶车人中一位老汉道,“你们说,那两个道士为何要害我等?”
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看上了咱们的货物?一百车大米,值几百两银子。”
“不对不对,一百车粮食何其多,那二人害死我等也运不走。”
“那是为何?”
又有人猜道,“莫非来寻仇?”
“可别瞎说,这种邪门道士谁会去招惹?哪里来的仇怨?”
众人猜来猜去想不明白,纷纷转头问张宝禾。
张宝禾自己也是感觉云里雾里的,“害,大伙儿想不通便别想了,继续喝酒吃肉!”
李幽虎在旁边听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章阳府茶山附近有什么道观吗?尤其是名声不好的那种。”
听见李幽虎发问,众赶车人三三两两交流片刻,纷纷道。
“章阳府我没去过。”
“咱都是东山府的赶车人,没怎么听过茶山那边的事。”
“我倒是跟着主顾去过几次章阳府,当地大小道观上百,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一身材消瘦的中年人忽然道,“哎?要说名声不好的,我还真知道一个。”
李幽虎耳根一动,“哪个?仔细说说。”
瘦赶车人想了想,开口道,“我也是听章阳府那边的赶车人说的。”
“说是章阳府赶车有三忌,赶线、磨子、抡大屁。”
李幽虎闻言不解道,“啥意思?”
赶车人笑着解释,“都是我们这行的行话,外行人听不明白。”
“第一忌赶线说的是,有些主顾时间卡的紧,给定死了日子时辰。”
“赶车一行出门在外,说不定就有啥意外,时间定的紧了,为了按时到达,拼了命往前赶,容易出事。”
“第二忌磨子,说的是有些主顾跟车磨磨唧唧,不懂还要指挥,该走不走、该停不停,沿途多事,这种活不能接。”
“最后这个抡大屁就有意思了,指的是有些人的活咱赶车人尽量不接。”
“抡大屁就是碎嘴空话连篇的意思,比如和尚,道士,泼皮无赖等等。”
“这些人嘴里没实话,赶完了车不给你钱,还想从你口袋里掏几个铜子出来。”
赶车人抬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润润喉,接着道。
“有一回,跟几个章阳府同行喝酒,听他们说起来亲身经历,几个人曾犯了一次抡大屁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