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何必急于妄下判断？
“弟子遵命，师父。”
张翠山恭敬拱手，随即开口。
“我道门之中，有一内修之法，名曰‘观’。”
“观者，即为洞察。昔日那位公子曾言，万般内修归根结底。”
“唯有一个字——看。”
“然看法各异，所得之果亦截然不同。”
“此乃诸家流派纷呈之因。师父也曾教诲我们。”
“不可因同为‘看’字，便混作一谈。”
“亦不可因方式之别，轻判法门之高低。”
张翠山徐徐而言，语气温和却坚定。
武当六侠凝神聆听，张三丰则含笑注视着弟子。
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欣慰。
……
“观者，乃修行之径也。”
“有人以身为邦国，令神识如明君垂拱而治，得内心澄明。”
“有人力求洞悉万物背后之理。”
“积微知着，终求大道至理。”
“大罗洞观，正是将‘观’推至极致的一门道术。”
一间茅屋之内，盘坐于地的李布衣似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目。
他静静仰望着苍穹之上，映出“自己”为人相面的一幕幕景象。
前来求相之人，有的虔诚恭敬，有的则心怀试探。
但无论其意为何，只要落座于前，被李布衣略一端详，便可将其身世经历、来历意图，一一说得分毫不差。
无有遗漏！无有偏差！
在众人震惊难信的眼神中，从未出错的李布衣，已被奉若神明，敬若天人。
而这，正是他修习“大罗洞观”后，所展现出的神通之一！
……
“自那日得公子传授大罗洞观，我不仅在相学之上突飞猛进。”
“于‘观’之一道，更是实现了根本性的跃迁。”
提及当年传法于己的那位人物，李布衣原本平静的语气中，悄然多了一抹由衷的敬意。
他极少真正佩服一人，因在他眼中，世间万象皆有其限。
在未得大罗洞观之前，他曾以为，自己所能窥见的命运轨迹，便是相术的尽头。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日，李布衣一度怀疑，自己的求道之路，是否已然走到终点。
然而，数年前一次偶然游历至通天谷，竟让他开启了一段全新的机缘。
也正是这段际遇，让李布衣得以窥见——
一个前所未闻的世界！
……
“我想起来了！”
忽然间，围观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五年前，这位李布衣先生曾为我卜过一相！”
“他说我眉间晦暗，双目失神，恐有性命之忧，便劝我速向东南方行去。”
“我当时不信，执意西行，岂料途中撞上一伙从山中窜出的盗匪。”
“我转身就逃，眼看就要被追上，忽然记起李相师的叮嘱，立刻调头奔往东南。”
“不料竟闯入一片浓雾弥漫之地，我自己也不知缘由，竟安然脱身而出。”
“可那群盗匪，却自那日起尽数消失在雾中，再无音讯！”
忆及过往，此人望着天幕中那位救命恩人的身影，心中愈发敬重。
“哎呀，我也想起来了！”
一人猛地拍了下脑袋。
“三年前，我因父亲重病，急着出海捕鱼换药钱。”
“李相师却在街头拦住我，说今日出海大凶，不宜远行。”
“我当时心急如焚，只当他危言耸听，怒骂不止，他竟一掌将我击晕。”
“次日醒来，我怒不可遏，冲出家门直奔海边。”
“一边走还一边盘算，等打完鱼回来，定要找他讨个说法。”
“谁知到了岸边才得知，昨日海上狂风巨浪，所有渔船皆被吞没，无人生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起这些年受李布衣恩惠的经历。
“李相师当真是仁心济世，常为咱们这些穷苦百姓。”
“免费推演命理、趋吉避凶，分文不取。”
“可当今皇帝想请他测运，他却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不是嘛！听说当年大宋皇帝听闻李相师相术通玄。”
“特命人备下黄金万两，又遣大将军亲自登门相请，李相师却闭门谢客。”
“那大将军恼羞成怒，竟下令放火烧了他的茅屋！”
不少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摆了摆手，继续道：
“谁知火灭之后，屋内空无一物，连李相师的踪影也未曾寻到。”
“原来是李相师早已洞悉此劫，从容离去，未留片瓦。”
众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
“大罗洞观，洞察乾坤。”
“用在相术之上，的确贴切。”
“这李布衣深谙命理之学，若能将其延请至大唐。”
“再加上先生辅佐，我大唐国运必将凌驾诸国之上，达至巅峰。”
大唐皇宫之中，李世民凝视天幕中那位断事如神、百算无差的李布衣，悠悠而言。
“嗯？”
许久未闻袁天罡回应，李世民察觉一丝异样。
他侧首望去，只见袁天罡仰面而立，目光定定锁在天幕之上，仿佛凝滞不动。
“先生，可是有所察觉？”
虽未开口，李世民一眼便知袁天罡心神恍惚。
“是，陛下。”
袁天罡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方才臣忆起旧事，一时心神游离，未能及时应答，望陛下恕罪。”
他拱手致歉，神情诚恳。
“哦？莫非先生见李布衣神通广大，起了较量之心？”
李世民笑言试探。
本以为袁天罡会顺势附和，不料对方却轻笑一声，笑声中透着难以掩饰的苦涩。
“陛下，实话相告，臣早年，确实曾与这位李布衣有过一次交锋。”
“而那一役，令臣终生难忘。”
袁天罡低声述说，语气复杂难明，似敬似惧，似憾似服。
“什么？”
李世民震惊不已。
“先生竟曾与李布衣相识？”
此事他从未听袁天罡提起半句！
“确有其事，陛下。”
袁天罡略作迟疑，
但想到自己早已决意坦诚一切，
终是一咬牙，将往事缓缓道出。
“那是两年前，臣奉命为大唐执行一项隐秘任务途中。”
“曾遭遇一位神秘之人出手阻拦。”
李世民听罢，眉头微蹙，随即若有所思。
“两年前，可是朕曾有意征伐西夏那回？”
“正是如此。”
袁天罡点头应道。
李世民负手而立，目光沉静，似在追忆往昔。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
“那时，西夏兵马屡次侵扰我大唐边陲。”
“然彼时大唐正与突厥鏖战，分身乏术。”
“且西夏、大宋、大唐三国毗邻，若朕贸然出兵，难保大宋不会趁势而起。”
“届时我朝两面受敌，国运堪忧！”
忆及当年局势，李世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