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河把最后一箱个人物品塞进后备箱时，夕阳已经西沉。公司裁员的消息来得突然，三十五岁的程序员身份在就业市场上突然变得一文不值。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浩发来的消息：老周，听说你最近有空了？今晚黑水潭夜钓，来不来？
他盯着黑水潭三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那个地方在他们家乡小城向来有些不好的传闻，二十年前曾有一家三口在那里溺亡，尸体却始终没有浮上来。老人们说，那潭水通着阴间，吃人不吐骨头。
好，几点？周远河最终回复道。失业的郁闷和房贷的压力让他顾不得那些乡野怪谈了。
晚上九点，周远河的车灯照亮了黑水潭边的小路。张浩已经在那里支好了钓台，蓝色的夜钓灯在水面投下诡异的光晕。潭水比周远河记忆中更加漆黑，像一池凝固的墨汁，连月光都无法穿透。
来得正好，刚打好窝子。张浩递给他一根钓竿，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周远河注意到张浩的眼白在夜钓灯下泛着不正常的黄色，像是得了黄疸病。
夜风掠过水面，带来一股腐朽的气味。周远河皱了皱眉：这水怎么这么臭？
正常，底下淤泥多。张浩头也不抬地整理着钓线，听说前几天有人在这里钓到一条二十斤的鲤鱼。
周远河坐下来，将鱼饵挂在钩上。奇怪的是，往常夜钓时此起彼伏的虫鸣今晚完全消失了，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他抛竿入水，浮漂在蓝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你听说了吗？张浩突然压低声音，上个月有个钓鱼的在这里失踪了，就留下钓椅和半瓶矿泉水。
周远河的后颈一阵发凉：那你还选这地方？
张浩古怪地笑了笑：越是这种地方越出大鱼。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的话被周远河突然弯曲的鱼竿打断。
中鱼了！周远河兴奋地站起来收线，但手感很奇怪——没有挣扎，只有沉重的拖拽感，就像在拉一袋湿沙子。
当那条鱼被提出水面时，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那是条足有三斤重的鲤鱼，但鱼身已经腐烂大半，露出森森白骨。更恐怖的是，鱼嘴还在一张一合，腐烂的眼球诡异地转动着，直勾勾地盯着周远河。
周远河猛地甩开钓竿，死鱼掉在岸边，仍然在抽搐。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弥漫开来。
张浩的脸色变得惨白：死鱼正口...这是大凶之兆...
周远河听说过这个钓鱼人的禁忌——死鱼正口，收竿就走。据说钓上死鱼意味着水下的东西在警告你离开。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周远河的声音有些发抖。
张浩却突然笑起来：迷信！这鱼肯定是死后被其他鱼撞到钩上的。他重新坐回钓椅，来都来了，再钓会儿。
周远河犹豫着，但想到回家也是面对妻子的愁容和银行的催款短信，还是捡起了钓竿。他换了新鱼饵，刻意抛得离刚才那处远些。
半小时后，张浩的浮漂突然沉入水中。他猛地扬竿，鱼线瞬间绷直，发出尖锐的啸声。
巨物！张浩兴奋地大喊，但随即表情凝固了——他的钓竿弯成了危险的弧度，却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就像钩住了水底的一块巨石。
不对劲...张浩的声音开始发抖，它在拉我...
周远河看到张浩的钓椅正在被拖向水边，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就在这时，张浩的鱼线突然松弛，一具惨白的人形物体浮出水面——那是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长发如水草般散开，脸部肿胀得无法辨认。
水...水鬼...张浩瘫软在地，裤子已经湿了一片。
那具女尸缓缓转向他们，腐烂的嘴唇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接着，毫无预兆地，它又沉了下去，水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现在就走！周远河拽起张浩，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装备。就在他们转身要跑时，身后传来一声水响。
周远河回头看去，顿时血液凝固——十几只惨白的人手从水中伸出，扒在岸边，接着是湿漉漉的头颅，有老人，有小孩，全都肿胀发白，眼睛是两个黑洞。
他们...他们上来了...张浩的声音变成了尖叫。
那些水鬼爬行的速度惊人，转眼就离他们只有几米远。周远河拉着张浩狂奔向车子，身后传来湿哒哒的爬行声和诡异的咯咯笑声。
钥匙！钥匙呢！周远河颤抖着掏出车钥匙，却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时，听到张浩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
张浩被一只从车底伸出的惨白手臂抓住了脚踝，正被拖向潭水方向。周远河冲过去抓住他的手，却感到一股可怕的拉力——那不是人类能有的力量。
救我！老周救我！张浩哭喊着，指甲在周远河手臂上抓出血痕。
周远河拼尽全力，却眼睁睁看着张浩被一寸寸拖向黑水。最后时刻，张浩突然停止了挣扎，抬起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下来陪我吧...
那双眼睛——完全变成了乳白色，就像泡胀的尸体。
周远河本能地松开了手，张浩立刻被拖入水中，连水花都没溅起。那些水鬼纷纷转身爬回潭里，转眼间岸边又恢复了平静。
周远河瘫坐在地，浑身发抖。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踉跄着爬进车里，猛踩油门逃离了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妻子早已睡下。周远河瘫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突然，他听到阳台传来一声。
他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差点惊叫出声——他那根本应丢在黑水潭的钓竿正靠在阳台栏杆上，竿尖还在滴水。更恐怖的是，鱼线上挂着一条腐烂的死鱼，鱼嘴里咬着一张照片。
周远河颤抖着取下照片，是张浩的手机自拍。照片里，张浩站在黑水潭边咧嘴笑着，而在他身后的水面上，清晰可见十几张浮肿的人脸，其中一张——赫然就是张浩自己的脸，泡得发白变形。
照片背面用血写着：明天晚上，该你了。
周远河尖叫着扔掉照片，却听到浴室传来水龙头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哗啦啦的出水声，就像有什么东西正从下水道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