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满盯着笔记本上那行它记住你了的小字，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宿舍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照在那页写满字的纸上，每个笔画都像一把小刀，刺痛她的眼睛。
小满，你脸色好差，要不要去医务室？李思雨递来一杯热水，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小满勉强笑了笑，迅速合上笔记本。她没告诉室友自己手腕上凭空出现的淤青，也没提那些不属于她的字迹。
等室友们都去上课后，小满再次打开笔记本，仔细检查那页纸。在密密麻麻的字中间，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套着三角形，和她学习的控梦教程中提到的梦境锚点符号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小满倒吸一口冷气。这个符号是她一周前才在网上那篇进阶教程中学到的，据说是帮助稳定清醒梦的标记。林小雨三年前就死了，怎么会知道这个符号？
她抓起书包，决定翘掉上午的课去调查。第一站是学校档案室。
档案室位于行政楼地下室，平时很少有人来。小满借口要查学校历史做课题，说服了管理老师让她进去。在积满灰尘的旧报纸合订本中，她找到了三年前春季的《青城日报》。
翻到三月中旬，一则小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
《青城一中一女生坠楼身亡 初步排除他杀可能》
报道只有短短几行字，没有照片，甚至没提死者姓名。但日期正是周明说的三年前，而且提到了死者系高三学生，疑似因学习压力过大轻生。
小满继续翻找，在接下来一周的报纸中，发现了一则更小的后续报道：
《青城一中坠楼事件后续：校方加强心理健康教育》
这篇报道末尾有一句奇怪的话：学校同时提醒学生不要轻信网络上的超自然现象，应树立科学的世界观。
超自然现象？小满皱眉，直觉告诉她这和林小雨有关。
离开档案室，小满去了市图书馆。在微缩胶片机上，她找到了更早的一些本地报纸。翻到五年前的资料时，一则标题让她手指一颤：
《青城一中旧教学楼夜间惊现？多名学生声称目睹》
报道中提到，有学生声称在旧教学楼看到穿红校服的女生身影，时间都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更诡异的是，这些目击者后来都出现了睡眠障碍和噩梦连连的症状。
凌晨两点到四点...小满喃喃自语，这正是快速眼动睡眠最活跃的时段，也是做清醒梦的最佳时间窗口。
正当她准备继续查找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明发来的消息：
「你去哪了？老班点名了！我说你拉肚子在医务室，回来别穿帮啊！」
小满回复了个谢谢，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余光瞥见图书馆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保安张大爷正在历史区翻阅一本厚厚的书。
奇怪的是，张大爷似乎很紧张，不时左右张望，还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小满悄悄靠近，躲在书架后观察。张大爷翻开的书是一本《中国民间巫术研究》，他正专注地看着某一页，上面似乎画着某种符咒。
更让小满心惊的是，当张大爷抬手翻页时，他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一圈青紫色的伤痕，位置和她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小满不小心碰倒了一本书，张大爷猛地抬头，两人四目相对。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是愤怒。
又是你！张大爷压低声音，跟踪我？
不、不是...小满结结巴巴地后退，我只是来查资料...
张大爷迅速合上书，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然后一把抓住小满的手腕——正好是那个有淤青的位置。疼痛让小满倒吸一口冷气。
你也被标记了。张大爷盯着她的手腕，声音颤抖，听我一句劝，别再查林小雨的事了。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
你知道林小雨？小满顾不上疼痛，她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个黑影是什么东西？为什么——
闭嘴！张大爷厉声打断她，又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塞给小满一张纸条，今晚八点，旧校门对面的茶馆。别告诉任何人。
说完，他匆匆离开了图书馆，那本《中国民间巫术研究》被他偷偷塞进了自己的包里。
小满展开纸条，上面除了时间地点，还画着一个符号——圆圈套三角形，和她笔记本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回到学校已是下午，小满心神不宁。经过旧教学楼时，她鬼使神差地又走了过去。铁门依然锁着，但从缝隙中能看到里面更昏暗了，仿佛光线都被某种东西吸收了一样。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小满吓得差点尖叫。转身看到是周明，她才松了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小满拍着胸口。
周明推了推眼镜，好奇地看向旧教学楼：又来看？说真的，你最近对这东西也太着迷了吧？
小满犹豫了一下，决定试探周明：你知道张大爷在学校工作多久了吗？
张大爷？周明想了想，听我爸说他在这工作快二十年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奇。小满转移话题，对了，你爸是学校的老师？
嗯，教物理的。周明突然压低声音，其实...关于林小雨的事，我爸可能知道更多。有一次我听见他和同事聊天，提到又一个控梦的，然后看到我就马上闭嘴了。
小满心跳加速：你能帮我问问吗？
你认真的？周明皱眉，这事听起来就很邪门。而且你最近黑眼圈这么重，该不会...
我没事。小满勉强笑了笑，就是好奇而已。
周明将信将疑，但还是答应帮她打听。分别前，他突然说：对了，你听说过清醒梦实体
什么？小满心头一紧。
就网上那些传说啊，说如果控梦太深入，会从梦里带出东西来，或者...引来东西。周明做了个鬼脸，我爸说这都是迷信，不过听着挺刺激的。
小满背后一阵发凉。和周明分开后，她直接回了宿舍，决定在见张大爷前再休息一会。躺在床上，她翻看着笔记本上那个符号，不知不觉睡着了。
黑暗。然后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小满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窗外电闪雷鸣，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这不是学校的医务室——墙壁更旧，设备更简陋，像是几十年前的样式。
她做了现实检查——又在梦中。
有人吗？小满轻声呼唤。回答她的只有雨声和远处隐约的雷鸣。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小满的心跳加速，本能告诉她躲起来。她迅速钻到床下，屏住呼吸。
脚步声停在医务室门口，门被缓缓推开。一双湿漉漉的布鞋出现在视线中，鞋尖冲着床的方向。小满能看到红色校服的衣角在轻轻摆动。
齐小满。是林小雨的声音，但比之前更清晰，我知道你在这里。
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了出来。站在面前的林小雨比之前梦境中看起来更——脸不再破碎，只是苍白得不自然，眼睛下方有深深的黑眼圈。
这是哪里？小满问道。
我的记忆。林小雨轻声说，三年前，我最后一次尝试控梦的地方。
她指向医务室的角落，那里有一个黑影正在成形，像墨水在水中扩散一样扭曲着。
它来了！林小雨突然紧张起来，我没多少时间了。听着，张老头知道怎么暂时阻挡它，但他不完整——他的灵魂被吃掉了一部分。
什么？小满惊恐地看着那个越来越清晰的黑影，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梦魇，食梦者，随你怎么叫。林小雨快速说道，它以控梦者的恐惧为食，最终会吃掉整个灵魂。我死后它被困在这里，直到你再次打开那扇门...
黑影已经形成了模糊的人形，开始向她们移动。林小雨抓住小满的手：符号是关键！它能保护你，但必须画在——
一道闪电劈下，医务室的灯突然全亮了。在刺眼的白光中，黑影发出非人的尖叫，而林小雨的身影开始消散。
等等！画在哪里？小满拼命想抓住林小雨，但她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
你的...林小雨最后的词语被雷声淹没。
小满感到一阵强烈的坠落感，猛地惊醒。宿舍里一片漆黑，窗外确实在下雨，但没那么剧烈。她浑身冷汗，右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摊开手掌，是一个红色的发卡——样式很旧，像是十年前女生戴的那种。
手机显示晚上七点半。小满想起与张大爷的约定，强撑着爬起来。就在她准备出门时，注意到宿舍地板上有一串湿脚印，从她的床边一直延伸到门口，像是有人穿着湿鞋子走进来，站在她床边看了她很久，然后又离开了。
但宿舍门是锁着的，而且...脚印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小满颤抖着跨过那些脚印，逃也似地离开了宿舍。
茶馆里人不多，张大爷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放着两杯茶。看到小满进来，他微微点头。
小满刚坐下，张大爷就推过来一杯茶：喝了，安神的。
茶有一股奇怪的中药味，但小满还是喝了一口。暖流下肚，她确实感觉平静了一些。
你见过她了。张大爷开门见山，不是疑问句。
小满点点头，拿出那个红色发卡：这是...她的？
张大爷看到发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它已经开始渗透了。他颤抖着喝了一口茶，三年前，我是第一个发现林小雨尸体的人。她就躺在旧教学楼前，手里攥着这个发卡。
她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自杀吗？小满追问。
张大爷摇摇头：表面上是。但我知道不是。他挽起袖子，露出那个与小满如出一辙的淤青，我也曾是个控梦者，直到遇见。
它到底是什么？
古老的梦魇。张大爷声音低沉，以人类的恐惧和灵魂为食。控梦者对它来说是美味佳肴，因为我们的意识更...可口。
他告诉小满，学校建校前，这里曾是一片坟地。六十年代建校时挖出过不少无名尸骨，其中可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放出来了。
林小雨是最执着的一个。张大爷眼中闪过恐惧，她研究控梦走火入魔，甚至尝试在梦中召唤灵体指导。结果召来了它。
那个符号是什么？小满拿出笔记本。
梦境锚点，也是封印。张大爷画了一个更复杂的版本，完整的应该是这样。林小雨只学会了一半，我也是。它利用这个缺口入侵我们的梦，然后...入侵现实。
小满想起林小雨未说完的话：她说符号能保护我，但必须画在某个地方...
身体上。张大爷严肃地说，画在额头，可以暂时阻挡它。但治标不治本。
那怎么才能彻底摆脱它？
张大爷沉默了很久，最后说：要么停止控梦，让它慢慢失去对你的兴趣；要么...在梦中打败它。但没人成功过。
林小雨试过？
她试了，结果你也看到了。张大爷苦笑，我选择放弃控梦，代价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永远缺了一块。
小满想起什么：周明的父亲是不是也知道？
李老师？张大爷点头，他当年是林小雨的班主任。事发后，他烧掉了林小雨所有的笔记和那本控梦日记。但有些东西...烧不掉。
分别前，张大爷给了小满一张黄符：今晚贴在床头，能保你平安。明天...明天我们再谈下一步。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室友们都睡了，小满轻手轻脚地进门，发现那些湿脚印已经干了，但在地板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她按照张大爷说的把黄符贴在床头，然后躺在床上，盯着手中的红色发卡。
发卡背面刻着两个小字：。
小满突然做了个决定。她拿出红色记号笔，在自己的额头正中画下那个完整的符号——圆圈套三角形，里面还有一个复杂的符文。
今晚我会再次控梦。她轻声说，今晚我会面对它。
闭上眼睛前，她把红色发卡别在了自己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