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他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藏着一辈子的算计与牵挂。
高笙勉看着爷爷眼里的固执，终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心里的火气更盛。
分明是有人在暗处下毒手，爷爷却为了所谓的集团名声，连寻求公道都要犹豫。
他端起晾温的绿豆汤递过去，声音低哑：“好，听您的。但这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病房外的走廊里，脚步声轻轻走过，保镖们依旧像雕塑般守在各处。
没人知道，这间病房里的决定，让一场本可以摆上台面的追查，彻底转入了暗处，也让那些潜藏的恶意，有了更隐蔽的角落可以滋生。
高志鲲的目光在高笙勉紧绷的脸上停了停，又转向一旁站着的王红梅，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笙勉，红梅，你们俩，现在就回公司去上班。”
高笙勉刚要开口反驳，被老人抬手抓住了手腕。
“爷爷知道你担心我，”高志鲲的指尖带着病后的微凉，却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但你是高辉集团的长孙，这个节骨眼上，公司比病房更需要你。我的事如果扩散出去，公司的人慌了，你不在场镇着，万一出点乱子怎么办？”
他喘了口气，眉头微蹙：“现在集团股价本就敏感，你必须回去，坐在你的位置上，让所有人都看到高家没乱，高辉集团照样转。”
说着，他又看向王红梅，语气缓和了些：“红梅，你心思细，跟在笙勉身边，知道哪些关节最要紧。到了公司，帮他盯着点那些风吹草动的消息，特别是不怀好意之人，别让他们趁机兴风作浪。”
王红梅连忙点头：“爷爷，您放心，我跟笙勉这就过去，一定把公司的事安排妥当，绝不让您操心。”
一旁的高振业适时开口，拍了拍高笙勉的肩膀：“去吧，这里有我呢。老爷子刚醒，我守着更方便，有任何情况，我立刻给你发消息。”
他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意味，“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两个字像颗石子投进高笙勉心里，瞬间激起层层涟漪。他抬眼看向高振业，对方眼底的坚定清晰可见，那是昨夜在杂物间里，两人共同攥紧的决心。
高笙勉望着爷爷苍白却坚毅的脸，心里那点想留下的念头终究被压了下去。
他知道爷爷说的是实情，高辉集团是高家的根基，若是根基动摇了，别说追查下毒的人，恐怕整个家都要散了。
高笙勉深吸一口气，终究点了点头。
“那您好好休息，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别硬撑着。”
又转向高振业，“三叔，辛苦你了，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哪怕是小事，也告诉我。”
“放心。”高振业应道。
高志鲲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去吧，路上小心。记住，到了公司，该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别让人看出破绽。”
高笙勉应了声，又跟高振业对视一眼，那眼神里有嘱托，更有默契。
病房里的守护与公司里的周旋，本就是这场暗战的两面，缺一不可。
他转身和王红梅一起走出病房，脚步沉稳，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却又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两人走出病房不多时，正撞见走廊那头匆匆赶来的高振宁，他手里提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你爷爷他怎么样了？笙勉，红梅，你们这是……”
“爷爷醒了，我们去公司处理点事。”高笙勉语气平淡，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没多停留，径直与王红梅并肩离开。
高振宁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随即又换上关切的神情，推门走进病房：“爸，我给您带了些燕窝粥，医生说您现在适合吃这个……”
病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走廊里，高笙勉的脚步不慢，王红梅跟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他周身散不去的冷意。
“笙勉，”她犹豫着开口，“刚才二叔那表情，看着有点……”
“别管他。”高笙勉打断她，声音冷冽，“先去公司，查清楚昨天所有接触过爷爷饮食的人，包括厨房的阿姨，送茶的秘书，一个都不能漏。”
他抬头望向电梯外的晨光，眼神锐利如刀，给魏道奇打去了电话。
高志鲲坐在沙发上，眉头拧成个疙瘩，指着茶几上那盘刚拆开的薯片，沉声道：“振宁，把吃的放下。公司现在一堆事等着你处理，你不去上班还行吗？”
高振宁慌忙地摆手：“爸，您这就偏心了。振业在这盯着你就行，我就不能在这里照应着？您这刚好些，振业也一晚上没睡好了，总不能让李伯一个人忙前忙后。”
“我用得着你照应？”高志鲲拍了下扶手，“公司离了谁都转，就离不了你们几个姓高的！”
“爸，您消消气。”高振宁赶紧说道：“我上午在这里陪着您，下午去公司行了吧？”
高志鲲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李伯悄悄拉了拉袖子。
李伯朝他使个眼色，低声道：“老爷，振宁也是一片心意，让他先忙家里的事，公司有笙勉在呢。”
高振业刚从厕所回来，闻言接话：“爸，二哥说得也对，您放心，公司的事有笙勉盯着，晚上回来跟您汇报，您就放心吧。”
高志鲲哼了声，没再坚持。
高振宁如蒙大赦，转身端来温水递给高志鲲，又拿了条薄毯搭在他腿上。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高志鲲紧绷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了些。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高志鲲的身体本已见好，脸色渐渐有了些血色，甚至能在别人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片刻。
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感染再次将他击垮，高烧不退，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连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虚弱得只能半靠在病床上，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空气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