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娟走在会场，左顾右盼，碰到认识的人会微笑点头致意。
她走到自助餐桌旁，将手里的香槟杯放下，主餐的红酒烩牛肉上带着的血丝，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胃里下意识的一阵反胃。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块卖相诱人的蛋糕，逃向安静的角落。
她迫不及待地用叉子取了一块吃进嘴里，奶油香甜的气味混合着橙香，在口腔里蔓延开，让她幸福地眯起眼睛，终于压下了那阵反胃。
“令娟，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一位西装革履的成熟男士，端着酒杯走到她身边。
赵令娟闻言抬头，是她的朋友段士琛，在云澜国际大厦金融中心的华晟资本当投行高管。
“士琛哥，好久不见。”赵令娟面露喜悦的笑容，“最近怎么都没有看到你？”
段士琛坐在她对面，顺势解开西装第二粒纽扣:“出国了，去了一趟公司的总部深造，你最近还好吗？”
看到段士琛的动作，赵令娟又想起了翊清，也不知道他被转移到哪里去了？
听到段士琛问及近况，她微笑着摇头，没有提起最近的经历:“还好吧，士琛哥，听说宏宇最近在整合物流供应链，白总前几天还来找我‘谈合作’呢。”
段士琛瞥了一眼远处人群中万众瞩目的冯振华，压低声音:“小白最近动作是挺多，不过……”
他欲言又止，声音更低了:“你冷链资质特殊，小心点，别被人‘借壳’了。”
赵令娟表情细微地一顿，语气故作轻松:“借壳？宏宇这么大的集团，不至于盯上我这点小生意吧？”
段士琛轻笑，到眼神严肃:“生意不分大小，只分‘谁需要’，”他略微停顿，又问:“你们公司的危化品许可，是不是快到期了？”
赵令娟目光警觉:“还有半年，怎么了？”
段士琛往前倾身，凑得极近，在她耳边低语:“最近有家南洋公司，专收这类资质……背后股东，挺有意思的，总之你小心一点没错。”
赵令娟点头记住:“谢谢士琛哥，我会注意的。”
她脑中闪过查到的银行流水指向的公司，隐约有了头绪。不过还需她回去仔细分析，好汇总一下最近的信息。
因为段士琛还有事，所以坐了没多久就走开了。
赵令娟坐的这个角落靠近窗户，外面就是弧形的观景露台，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她将身体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紧接着闭上了双眼假寐。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透过厚重的窗帘传到赵令娟耳中，她闭着眼睛，睫羽颤动。
“……哎？那位怎么好久都没出现过了……”声音黏着迟疑，像在舌尖上滚了许久才落下。
“听说啊……去黑三角采矿了……”尾音突然扬起，像钩子般吊在半空，“这话你信吗？”
几秒沉默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别说……他们某些角度还是挺像的呢。”
“那不然怎么会被冯董重视呢……”这句话嚼得稀碎，每个字都裹着黏腻的吐息。
交谈声突然被咳嗽切断，某个低沉熟悉的声线插入对话:“李董、于董，出来透气？”
赵令娟的睫毛轻颤。
她听见皮革鞋底碾过露台地砖的声响，听见打火机盖弹开的金属脆响——有人点了烟。
“是谁？”
某个瞬间。
窗帘缝隙间漏进一缕摇晃的光斑，正落在她交叠的膝头。借着那道光，她看到自己指甲裂了一条缝，也听见了那个带笑的声音:“原来是白总……”
果然是白岳川！赵令娟心想，这男人简直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
她又听到李董他们和白岳川交谈了几句，便先行回到了宴会厅，而白岳川并没有进来。
大约过了一支烟的时间，赵令娟听到另一侧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一抬眼，与推门进来的白岳川四目相对。
今天的白岳川罕见地一改往日的风格，一身合体剪裁的黑色三件套西装配同色真皮皮鞋，搭配黑灰色细条纹领带，发型梳的板正，锋芒内敛却不容忽视。
在看到赵令娟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成带着邪气的笑:“赵小姐，真巧。”
巧什么巧，鬼才喜欢这种巧合。她暗暗咬紧牙根在心里吐槽。
他脸上的表情是如此欠扁，刚刚一闪而过的脆弱，快得让她怀疑是灯光晃出的错觉。
鞋跟敲击在地面，发出嗒嗒声。白岳川几步走过来，将赵令娟按回沙发里:“赵小姐看到我就躲，是心虚了吗？”
心虚你大爷！从小良好的涵养，让她硬生生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她试图甩脱他像铁钳般的手，脸上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好意思，急着上洗手间。”
“不忙，我想赵小姐对这个应该很感兴趣。”白岳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掌心翻转，一枚小巧的粉宝石耳坠躺在他粗粝的掌心里。
灯光下，小巧别致的荷花造型，粉润剔透，泛着柔和的光晕——正是赵令娟丢失的那枚。
赵令娟第一时间没有去接，心里乱糟糟的，千头万绪难以理清，难道在梧桐居的人是白岳川？还是说，当时只是她太过思念父亲，所以产生幻听了？
“白总的意思我不明白，”赵令娟选择装傻。
白岳川也没有过多纠结，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身体逼近，双手撑住沙发靠背，阴影完全笼罩住她，温热的吐息扫过她的耳廓。
他在她耳边轻问:“刚刚……你都听到了什么？”
他略带质问的语气，令赵令娟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都没听到，”赵令娟偏了偏头，避开这过分亲密的距离，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她屏住呼吸，“再说这里也没有写禁止入座吧？”
白岳川拉远距离，看着眼前明显撒谎的女人，目光玩味，轻笑出声:“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赵令娟一怔，她应该知道什么？
白岳川似乎看穿她的疑惑，但他并不想解答，拉过她的手，将耳坠放回她的掌心，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下一次，可不要这么不小心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修长的身影很快被人群淹没。但就在即将消失前，他忽然回头，隔着人群与她对视了一眼。
赵令娟无意识地攥紧手中的耳坠，宝石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那一眼太过复杂，像是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秘密。
她怔怔愣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