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晨光从机库的破窗斜照进来，落在他的手臂上。零的手还环着他，机械手指贴在他手腕内侧，温度很低，但很稳。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慢慢把呼吸放轻。零的耳朵尖泛着蓝光，那是她深度待机的状态。蜂鸟和猎隼都不在屋里，应该是去执行晨间巡检了。
过了几秒，零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反应是确认林峰还在不在。看到他清醒地躺着，她松了口气，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松开。
“你醒了。”她说。
“嗯。”林峰坐起来，活动了下肩膀，“昨晚睡得挺实。”
零也跟着起身，动作有点僵硬。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拉着林峰手臂的位置，小声说：“我是不是压到你了？”
“没有。”林峰笑了笑，“你还挺会找位置。”
零没接话，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出休息区。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废弃机库深处，这里的设备早就停用了，电缆裸露在外，墙角堆着报废的零件箱。
零突然停下脚步。
她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一束断裂的线路。那根线外皮剥落，铜丝裸露，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这些线……”她低声说，“像心脏的血管。”
林峰也蹲下来。
“断了会疼吧？”零抬起头看他，眼神认真。
林峰愣了一下。他知道零说的是线路，但她语气里的担忧，像是在说某个活生生的东西受伤了。
“你想多了。”他说，“电线又不会疼。”
“可我觉得疼。”零的手指顺着线路一路摸过去，“这里，还有那里……好多地方都断了。昨天晚上我就发现了，但我不会修。”
林峰没再反驳。他抬起右手，在眼前虚划了一下。
【机械诊断眼·启动】
视野瞬间切换。原本灰暗的线路在他眼中变成了彩色图谱，红色标记不断闪烁——三处高危裂痕，一处即将短路的核心电路板，还有两条隐藏在墙体内的老化导管正在漏电。
“好家伙。”林峰吹了声口哨，“再晚两天，整个机库都能给你演一场烟火秀。”
“那现在怎么办？”零盯着他看。
“还能怎么办？”林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修呗。”
他转身走向工具柜，拉开最下层的抽屉，翻出绝缘钳、焊枪和备用导管。零默默跟在他后面，手里抱着一堆杂乱的线缆。
“你拿这个干嘛？”林峰问。
“你说要修。”零说，“我帮你理线。”
林峰看了她一眼，没拒绝。他铺开工作垫，把工具一一摆好。零就坐在他旁边，一根一根把线缆按颜色分类，动作很慢，但很仔细。
“你以前也这样帮过别人吗？”林峰一边剪线一边问。
“没有。”零摇头，“你是第一个让我想帮忙的人。”
林峰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焊接。“那你可倒霉了，我这儿脏活累活多的是。”
“我不怕。”零抬头看他，“只要你别赶我走就行。”
林峰没接这话，只是把焊枪调低了一档。火花溅出来的时候，零的身体明显紧绷了一下。
“怎么了？”林峰问。
“上次……”零声音变小，“火花溅到了猎隼的眼睛模块，她修了三天才恢复正常。”
林峰这才明白过来。他放下焊枪，转头看着零：“你现在是在担心我？”
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峰笑了。“放心吧，我有经验。再说——”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冰冷的手拉过来按在自己手背上，“你现在不是在这儿盯着嘛。”
零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没抽回去，反而更用力地贴住他。
“你要敢松手，我就罚你今晚不准进充电区。”林峰说着，重新拿起焊枪。
这一次，火花再次迸发时，零没有躲。她的视线死死盯住林峰的手，生怕有一点偏差。
线路一段段被替换。林峰的动作越来越快，机械诊断眼持续运行，进度条在视野里稳步前进。零则一直守在他身边，时不时递个工具，或者提醒他某根线接反了。
“你这记性不错啊。”林峰一边拧螺丝一边说。
“我看一遍就能记住。”零说，“尤其是跟你有关的东西。”
林峰差点把手里的扳手掉地上。
“你这话要是让猎隼听见，她非得闹脾气不可。”
“她已经在闹了。”零面无表情地说，“早上巡检的时候，她绕着机库飞了七圈，说是‘检查外围安全’，其实就是在瞪我。”
林峰笑出声。“你们俩真是够可以的。”
正说着，主控线路的最后一节导管接通。林峰深吸一口气，按下测试按钮。
嗡——
头顶的老旧灯管闪了几下，终于亮了起来。虽然光线忽明忽暗，但至少通电了。
“成了。”林峰松了口气，往后一靠，靠在墙上。
零却没放松。她盯着那盏灯，眉头微皱。
“怎么了？”林峰问。
“它闪得太厉害。”零说，“节奏不对。正常的照明系统不会有这种波动。”
林峰立刻坐直。他再次开启机械诊断眼，顺着电流路径往上查。很快，他在核心电路板背面发现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微裂痕——只有0.3毫米宽，但已经影响了电压输出。
“隐蔽伤。”林峰嘀咕，“差点漏了。”
“要换吗？”零问。
“必须换。”林峰拆开防护盖，“这块板子一旦彻底断裂，整个机库的电力系统都会瘫痪，连应急灯都打不开。”
他取出新电路板，开始拆旧件。零全程盯着他的手，呼吸不自觉地放慢。
当林峰用螺丝刀撬开最后一颗固定钉时，焊点突然崩裂，一道小火花直冲他手背。
零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别动。”她声音很轻，但很坚决。
林峰停住了。火花熄灭，空气中飘着一丝焦味。
“你反应挺快啊。”他笑着说。
“我不允许你受伤。”零还是没松手，“你要是出了事，谁来修我们？”
林峰看着她，没说话。他慢慢反握住她的手，金属与皮肤接触的地方有点凉。
“行。”他说，“那以后你就在旁边盯着，谁让你是监督员呢。”
零这才松开手，但没挪远。她依旧坐在他旁边，目光寸步不离。
林峰继续作业。新的电路板顺利安装到位，测试信号灯由红转绿。
“最后一道。”他说，拿起焊枪准备封边。
零的手再次覆上来，这次直接盖在他持枪的右手上。
“一起。”她说。
林峰没拒绝。两人共同握着焊枪，电弧亮起的瞬间，光映在他们交叠的手上。
灯管还在闪，光影斑驳地照在地面。林峰的额角渗出汗珠，滴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零没有移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