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还坐在主控台前，终端屏幕暗着，手指搭在边缘没动。裤兜里的海苔硌得腿有点不舒服，但他没去掏。刚才星芒走的时候说了句话，他到现在还记得。
消息是她发的，不是系统自动推送。
他刚想把终端拿起来再看一遍，操作台对面突然“砰”一声响。
有人拍了桌子。
林峰抬头，炽焰站在那儿，胸口火种闪着红光，像是过载前的预警。
“你又把我排在外面。”她说。
林峰皱眉：“你在说什么？”
“深空域侦查任务，编组名单出来了，没有我。”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炮弹，“凛风去了，零去了，连蜂鸟都在支援序列。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林峰这才反应过来。他低头点开界面，确实刚提交了任务配置。
“这次任务重点是隐蔽和干扰，不是火力压制。”他说，“凛风的隐身模块升级后能撑四十分钟，你才二十分钟。这不是偏心，是匹配度问题。”
“所以我就只能当个后备？”炽焰冷笑，“等前面的人出事了，再让我上去炸？”
林峰站起身：“没人是消耗品。”
“那你告诉我，上次试爆场那块碎片，如果不是我撞开，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讲匹配度？”她往前一步，“我不要什么优先级，我只要你承认——我不是备胎。”
林峰看着她。她的金属指尖微微发抖，火种频率不稳，明显情绪过载了。
他知道她怕什么。
被抛弃的感觉，一旦触发就收不住。
他正要开口解释，炽焰忽然伸手，一把拽住他左边衣角。
布料绷紧，发出轻微撕裂声。
林峰没动。
他能感觉到她的力道，很大，但没真扯烂。就像她每次执行任务前画小火苗，明明可以涂满机身，却只画一小簇。
她在克制。
“你听好了。”她贴近一步，几乎是贴着他说话，“我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冲在前面。我是为了你。”
林峰喉咙动了一下。
“我的炸弹只为你炸。”她咬牙，“我的心也只为你跳。别想把我塞进替补名单，我不接受。”
她说完，忽然抬手，靠得更近，在他耳边轻轻咬了一下。
不疼，但有感觉。
像电流窜过皮肤。
林峰没躲。
他听见自己心跳快了一拍。
炽焰松开衣角，后退半步，脸颊泛起一层金属光泽下的暗红。她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靴跟敲在地上，一声一声，越来越远。
林峰站在原地，左手衣角还皱着。耳垂那里有点麻，像是被什么烫过。
他没追。
他知道她不会真走远。
这种时候，走得越狠的人，越会在拐角停一下。
果然，几秒后，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停了。
没回头，也没回来。
但也没走。
林峰低头看了眼终端，屏幕自动亮起，还是刚才的任务编组界面。
他点开“备用火力支援”栏，原本空着的位置，现在可以加人。
他输进编号：chY-02。
炽焰的名字跳出来。
他点了确认，又把响应优先级拉到最高档，和零一样。
系统弹窗提示：“修改将影响协同算法，是否保存？”
他点了“是”。
页面刷新，名单更新。
做完这些，他才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耳朵。
刚才被咬的地方，还有点热。
他没笑，也没叹气。
只是把终端放回台面，重新坐下。
维修区很安静，只有远处机器人滑行的声音。主控台的蓝光一闪一闪，映在他脸上。
他想起半小时前，穹宇靠在他腿上睡着。那时候他还觉得，最麻烦的是怎么回应她们的心意。
现在他知道，更难的是不让任何人觉得自己被落下。
每个人表达的方式不一样。
蜂鸟偷零件，凛风踩影子，雷霆传电流，沧澜送海苔，星芒改星图。
而炽焰，直接上来拽衣服。
她不说“我算过三万次航线”，也不说“我把坐标写进算法”。她就说一句话：**我的炸弹只为你炸。**
简单，粗暴，但真实。
林峰盯着屏幕，忽然觉得有点累。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每个人都想被看见，被记住，被特别对待。
他不是神，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但他能做到一件事——不让任何一个真心对他的人，觉得自己多余。
他正想着，终端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
来自炽焰。
只有一个字：“嗯？”
林峰愣住。
他翻记录，发现自己刚才改名单的时候，顺手给她发了句：“下次任务，你第一个上。”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发过。
估计是改完优先级太专注，脑子自动同步了指令。
他盯着那个“嗯？”，半天没回。
这哪是问号，这是质问。
你在干嘛？你是不是以为说一句就能打发我？
他苦笑，打字：“不是打发你。”
发出去一秒，对方回复：“那你现在过来。”
林峰皱眉：“你在哪儿？”
“拐角。”
“干嘛？”
“你不来我就回去拆你名单。”
林峰叹了口气，站起来。
刚走两步，又停下。
他从裤兜里掏出那包干海苔，放在终端旁边。
算是留个信物。
然后朝走廊走去。
拐角处，炽焰背对着他站着，头也不回。
“来了？”她说。
“嗯。”
“名单改了？”
“改了。”
“真话？”
“骗你是小狗。”
她终于转过身，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捏住他下巴。
“你要是敢反悔……”她眯眼，“我就在你维修服上画满爆炸图案。”
林峰笑了：“那你得先抢到笔。”
“抢不到我就用喷漆。”
“喷漆会堵住接口。”
“那就贴贴纸。”
“贴纸影响散热。”
“影响你也得贴！”
她说完，松开手，叉腰站着，像在宣布主权。
林峰看着她，忽然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装甲板。
“行，都听你的。”
炽焰一愣，火种频率猛地跳了一下。
她瞪他：“谁准你摸头的？”
“我自己批准的。”
“我要告你越权！”
“那你去告啊。”
“……算了。”她扭头，“反正你也跑不掉。”
林峰笑出声。
两人往回走，快到主控台时，炽焰忽然停下。
“喂。”
“咋了？”
“下次开会，我要坐你旁边。”
“不行，位置固定。”
“那我就站你身后。”
“挡别人视线。”
“我就挡你一个。”
“……随你吧。”
她满意了，大步往前走。
林峰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刚才那口咬得也不算疼。
至少，比星芒那一抱轻多了。
他刚这么想，终端又震了一下。
消息来自星芒76号。
“你改的名单，我同步了。”
林峰盯着屏幕，嘴角抽了抽。
这下好了，一个都没落下。
他把终端合上，坐回椅子。
主控台的光还在闪。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
刚才摸过炽焰头顶的手，现在有点发烫。
就像被太阳晒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