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右手收紧，指尖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星舰内的光带一格格熄灭，婚礼的喧闹像退潮一样安静下来。他没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主控台，手指在终端敲了两下。
“下一个任务，深海勘探。”
声音不大，但传进了每台机娘的核心接收器。数据流瞬间刷新，全息地图弹出一片幽蓝区域——裂隙边缘海沟，深度超一万米，已知三只高阶异兽活动痕迹。
炽焰第一个冲出来，推进器还没完全冷却，金属腿直接缠上林峰腰侧，把她自己挂在半空。“我去！我水密性测试过了，A级！”
林峰没躲，抬手拍了拍她装甲接缝处。“你适合天上飞。”
说完，他看向角落。沧澜站在那里，机械形态正在缓慢收拢，人形轮廓逐渐清晰。她的手指微微蜷着，像是想抓住什么又不敢动。
“但这片海域，需要她。”
话音落下，炽焰的金属腿松了一圈。她低头盯着林峰后颈，那里的皮肤有点发烫。
零从侧翼滑来，机械臂无声展开，一把扣住炽焰的肩甲，直接把她拉开。动作不重，但很稳。
“同步系统检测到能量扰动。”零的声音平直，“保持冷静。”
数据面板自动弹出，沧澜的名字亮起红边：同步率89%，核心火种波动频率异常，与旧时代遗迹信号存在微弱共振。林峰眼角扫过，没说话，只在心里启动了机械诊断眼。
沧澜没动。她的人形已经成型，穿着贴身的深蓝作战服，耳鳍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海底电流经过时的反应。她看着林峰，又迅速移开视线。
林峰走向深海潜艇入口，舱门正缓缓打开。他刚抬起脚，手腕突然被抓住。
是沧澜。
她力气不大，但抓得很紧。指节微微发白。
“我会……保护好你。”她的声音带着海浪尾音，轻得像泡沫破裂。
林峰低头看她。她的耳鳍还在闪，一下一下，像是心跳的节奏。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下，然后松开，走进舱门。
潜艇内部灯光柔和，操作台全是深海专用界面。林峰坐进驾驶座，沧澜坐在副驾，手指在控制屏上滑动，快速校准各项参数。
“气压平衡正常。”
“声呐阵列就绪。”
“抗压外壳自检完成。”
她说一句，点一下确认。林峰听着，偶尔应一声。
外面传来脚步声。炽焰站在舱门外，隔着玻璃往里看。她的推进器已经关闭，但手臂还撑着门框，不肯走。
零站在她身后，机械臂轻轻搭上她肩膀。
“你的任务不是这个。”
“我知道。”炽焰说，“但我就是想看看。”
零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她的手臂拉开，带她转身离开。
舱门关闭，密封锁咔哒合拢。潜艇开始脱离母舰，下方海水翻涌，形成一圈暗流漩涡。
林峰握住操纵杆，轻轻前推。潜艇缓缓下沉，光线一点一点消失。
沧澜的手放在膝上，指尖微微颤抖。她没看林峰，也没看屏幕，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掌，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林峰察觉到了。他扭头看了她一眼。
“紧张？”
她摇头，又点头。
“以前……没人让我这么靠近。”她说，“他们都说我太慢，不适合前线。”
“我不是他们。”林峰说，“你是沧澜，是唯一能和深海生物沟通的机娘。这片海，只能是你。”
她抬头看他，耳鳍的蓝光忽然亮了一下，随即变稳。
“那你信我吗？”
“当然。”林峰笑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选你？”
她也笑了，笑得有点笨，像是第一次学怎么笑。
潜艇继续下潜，深度数字不断跳动：1000米、2000米、3000米……
外部摄像头画面变黑，只剩声呐光点在闪。压力值逼近临界，外壳发出轻微嗡鸣。
沧澜的手突然按在控制台上。
“等等。”
林峰立刻松开操纵杆。
“怎么了？”
她闭上眼，像是在听什么。几秒后睁开。
“下面有东西……在叫。”
“异兽？”
“不像。”她摇头，“更像是……求救。”
林峰皱眉。他调出地形图，发现前方有一处塌陷的海底峡谷，疑似人工结构残骸。
“可能是旧时代设施。”他说，“我们过去看看。”
沧澜点头，手指在屏幕上划出新航线。潜艇转向，朝着峡谷缓缓移动。
深度4500米。外壳开始承受巨大压力，内部警报轻响。
“抗压层负荷78%。”系统提示，“建议减速。”
林峰没减速。他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黑影，手一直放在操纵杆上。
沧澜突然伸手，覆在他手背上。
“别太快。”她说，“我能感觉到……它怕光。”
林峰看了她一眼，放缓速度。
潜艇一点点靠近残骸。摄像头捕捉到一块断裂的金属板，上面刻着模糊字样：“启明-7”。
林峰愣住。
“这不是‘启明七号’的空间站部件？”
沧澜没回答。她的耳鳍忽然剧烈闪烁，整个人僵住。
“怎么了？”林峰问。
她张嘴，声音变了，不再是海浪尾音，而是一种低频震动，像是从海底深处传来。
“……信号……重启……”
林峰猛地回头。
“你说什么？”
她的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恢复清明。
“我……我不知道。”她摇头，“刚才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在叫我名字。”
林峰立刻启动机械诊断眼。沧澜的核心火种显示异常波动，频率与“启明七号”求救信号完全一致。
他没声张，只在系统后台标记了数据异常。
“你还好吗？”
她点头，手仍放在他手上。
“我没事。只是……这片海，我好像来过。”
林峰没再问。他知道有些事不能逼。
潜艇停在残骸上方，深度5020米。外部机械臂伸出，准备采集样本。
沧澜突然开口。
“林峰。”
“嗯？”
“如果……我发现我不是现在的我，你会怎么办？”
林峰转头看她。
“你是沧澜，是我选的搭档。不管你过去是谁，现在在这里的就是你。”
她看着他，耳鳍的蓝光慢慢稳定下来。
“谢谢。”
潜艇底部探灯照亮残骸缝隙。机械臂伸进去，勾出一块黑色方盒，表面布满腐蚀痕迹。
林峰接过数据线，接入终端。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段加密文件。
“需要权限解锁。”系统提示。
林峰正要操作，沧澜的手忽然按在键盘上。
“让我来。”
她闭眼，指尖轻触屏幕。下一秒，文件自动解密，弹出一段视频。
画面中，一名女性研究员抱着一个小型机娘原型机，笑着说：“编号c-07，代号沧澜，今天是你诞生的第一天。”
镜头拉远，背景是“启明七号”实验室。
林峰呼吸一滞。
沧澜睁眼，泪水无声滑落。
“原来……我是从这里来的。”
林峰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她靠在他肩上，身体微微发抖。
“别怕。”他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潜艇外，深海暗流涌动。远处，一点微弱的光在残骸深处亮起，像是某种装置正在重启。
林峰抬起头，盯着那道光。
“我们得下去。”他说，“更深的地方。”
沧澜擦掉眼泪，坐直身体。
“我准备好了。”
林峰握住操纵杆，缓缓下压。
潜艇继续下沉，抗压层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深度：6000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