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
陈海眉头一皱。
他从收留的流民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是盘踞在秦岭外围的一伙山贼，据说有几百号人，凶悍异常，与官府和他们这些流寇都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来干什么？
“人呢？”
“就在五里外的山口，被我们的人拦住了。”
陈海点了点头：“罗虎，赵老四，跟我去看看。”
丰收的喜悦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警惕。
当陈海在山口见到那三个“使者”时，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倨傲，根本没把陈海这伙衣衫褴褛的“流民”放在眼里。
“你就是这里的头儿？”独眼龙上下打量了陈海一番，语气轻蔑。
陈海没有作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独眼龙见他年轻，更是不屑，直接开门见山：“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前几天搞出的动静不小啊，连官军的斥候都敢杀，胆子挺肥。”
陈海瞳孔微微一缩。
他们知道了。
“我黑风寨的大当家，看你们是条汉子，心生爱才，特意派我来给你们指条明路。”独眼龙拍了拍胸脯，一副施舍的口吻。
“什么明路？”罗虎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问，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独眼龙斜睨了罗虎一眼，冷笑道：“加入我们黑风寨！从今往后，跟着我们大当家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们在这山沟沟里等死强？”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大当家说了，看在你们能打的份上，你们的粮食、铁器，全部上交！”
说罢，他又指了指陈海以及周围的人，“其余人也都要跟我们回山寨，能打的我们大当家的绝对不会亏待，不能打的就给我们弟兄们洗衣做饭，砍柴烧水，女子吗，自然是要给我们大当家乐呵乐呵，等我们大当家玩腻了，也少不了你们。”
话音落下，山口死一般的寂静。
罗虎和赵老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哪里是招安？
这他娘的是赤裸裸的羞辱和吞并！
收缴他们用命换来的武器和粮食，还要把他们收编当奴才用？
“入你娘的！”罗虎再也忍不住，一声怒吼，腰间的佩刀“呛”地一声出鞘，“老子今天先把你剁了！”
独眼龙脸色一变，他身后的两个山贼也立刻抽出了刀，气氛剑拔弩张。
“慢着。”
就在这时，陈海伸手，按住了暴怒的罗虎。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独眼龙，缓缓开口。
“这位好汉，此事事关重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容我们，商量商量？”
独眼龙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硬邦邦的年轻人会突然服软。
他眼中的轻蔑更盛，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哦？想商量？可以，我黑风寨向来以德服人。”
他身后的两个山贼也收起了刀，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猴戏。
“哨总！”罗虎压低了声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满脸都是屈辱和不甘。
赵老四也是一脸铁青，拳头捏得死紧。
陈海的手像铁钳一样按在罗虎的肩膀上，不让他有任何异动。
他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对独眼龙说道：
“这位好汉，你看我这些兄弟，都是些亡命徒，脾气又臭又硬。你们黑风寨的威名，我们自然是如雷贯耳，可这加入山寨，不是小事。总得让我回去跟他们说道说道，拧成一股绳，将来才能更好地为大当家效力，您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对方，又点明了自己这边的“难处”。
独眼龙以为自己这边黑风寨的名头吓住这个哨总，所以并无怀疑，便寻思了一下。
强扭的瓜不甜，要是这伙人炸了营，火并起来，自己这边也得折损几个人，回去不好交代。
“算你小子识相。”独眼龙下巴一扬，“行，我今天就给你这个面子。你打算怎么商量？要商量到什么时候？”
“好汉远道而来，车马劳顿，不如……到我们营地喝口水，歇歇脚？”陈海发出了邀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也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兄弟，瞻仰一下黑风寨好汉的风采。”
罗虎和赵老四的心猛地一沉，请他们进营地？
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独眼龙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不屑：
“进你们那破烂营地？不必了。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他用那只独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指了指山口旁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就在这儿说吧。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好，好。”陈海连连点头，随即转身，对身后的罗虎和赵老四使了个眼色，那眼神冰冷而锐利，不容置疑。
罗虎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把那口恶气咽了下去，狠狠地将刀插回鞘中。
陈海亲自搬来几块干净的石头，请三位“上使”坐下，又让赵老四去取水和一些烤好的肉干。
“几位好汉，怠慢了。”陈海将水囊递过去，姿态放得很低，“我们这山沟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独眼龙接过肉干，随意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
“算你懂事。小子，想好了没？加入我们，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分。我们大当家雄才大略，手底下有三百多号能打的兄弟！三百多号！你见过吗？个个都用上了铁家伙，比官军的装备都好！”
陈海心中一动，三百多人？
这个数字让他心头一紧。
他脸上却露出震惊和向往的神色：
“三百多位好汉！我的天，那官军来了也不怕啊！实不相瞒，我们前几天，就跟一小队官军斥候干了一仗，虽然侥幸赢了，但自己也吓得半死。还是大当家有远见，人多势众，才是王道。”
“那是自然！”独眼龙被他捧得飘飘然，得意地说道，“官军算个屁！他们敢进深山？大当家早就把这秦岭的地形摸透了，官军一有动静，我们的人立马就知道了。他们连我们的影子都摸不着！”
陈海一边点头附和，一边继续套话：“原来如此，还是跟着大当家有前途。我们这些日子东躲西藏，听说西边还有一股流民，叫什么‘闯塌天’的，闹得挺大，也不知道会不会流窜到这边来，跟我们抢地盘。”
“闯塌天？”独眼龙嗤笑一声，吐掉嘴里的肉筋，“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早就被官军打散了！成不了气候。这秦岭内外，除了官军，就属我们黑风寨最大！小子，你跟了我们，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几句话的工夫，陈海已经将自己最想知道的情报套了出来。
黑风寨，三百余人，装备精良，熟悉地形，并且消息灵通。
而附近，暂时没有其他成规模的流寇势力。
他们现在面对的，就是官军和黑风寨这两座大山。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陈海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