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刚踏进石殿，神识跟撒网似的往下一扫，突然定住了——交易大厅里那个东张西望的身影，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他没急着下去打招呼，反倒像看戏似的，支着下巴从二楼往下瞅。只见那修士在摊位间转来转去，跟这个摊主聊三句，跟那个卖家侃两句，手都快摸到人家的法器了，愣是一样没买。俩时辰逛下来，脚底板都快磨出火星子，最后空着两手溜溜达达走了，活像个没钱还爱逛街的凡人。
有意思。陆轩摸着下巴嘀咕，这是来赶集还是来踩点的？
要说这人，还真有点交情。二十多年前血色试炼那阵，陆轩在筑基修士的小交易会上见过他，当时还从他手里换了本御兽心得。虽说那册子写得跟流水账似的，但对那会儿的陆轩来说，聊胜于无。只记得姓甘，师父是灵兽山的结丹长老，在门里挺有分量。
灵兽山......陆轩眉头一挑，心里咯噔一下。这临时坊市看着是买卖东西的地方，实则是七派偷偷建的第三道防线根基。记忆里七派后来一溃千里，难不成就是这防线出了岔子？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说有其他国家的修士支援，就算灵兽山反水，也不至于败得那么惨。除非......有人在背地里动了手脚。
接下来几天，陆轩跟蹲点抓兔子似的，天天盯着交易大厅。果然，那甘姓修士又来了，路线跟上次不差分毫，连在哪个摊位前停多久都一模一样。俩时辰后，照样空着手离开，活像个来完成每日步数任务的。
妥妥的有问题。陆轩拍着大腿，可他到底用了什么招？我这阵法水平，总不至于看漏了吧？
他把那修士的一举一动在脑子里过了八百遍，连对方挠痒痒的姿势都没放过，愣是没看出破绽。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期间陆轩没闲着，一边研究阵法，一边盯着来往的灵兽山修士，不知不觉竟练出了一心多用的本事——左边分神看阵图，右边分神数人头，主元神还能抽空嗑把瓜子。
嘿，《大衍决》还有这功效？早知道早用了。陆轩乐滋滋地想。
这天，那甘姓修士又来了。陆轩精神一振，当即分出七八个分神，眼睛、鼻子、手、脚......连人家走路的姿势都恨不得拆成帧来分析。
终于，在那修士跟一个摊主讨价还价时，陆轩瞅见了——一粒指甲盖大的小圆球从他袖管滑出来，地掉在地上。那球看着平平无奇，连点灵力波动都没有，跟颗普通石子似的。没等陆轩细看，那修士的脚就踩了上去，再抬起来时，小圆球没影了。
嚯！我咋把这茬忘了！陆轩一拍脑门，灵兽山的看家本事是御兽啊！哪用得着自己动手？
他当即甩出几面阵旗，在二楼布了个简易困阵，又喊来楼下值守的练气小修：去，把楼下那个灵兽山的甘师兄请来，就说故人相邀。
小修跑下去没多久，就领着人上来了。那甘姓修士脸拉得老长，活像谁欠了他八百灵石，可眼睛却亮得跟探照灯似的，直往阵法节点上瞟，嘴角还偷偷往上翘——看来能近距离观摩阵基，让他挺兴奋。
甘兄，好久不见！陆轩笑眯眯地挥手，把小修打发走。
陆兄？那修士愣了愣，随即拱手笑道，二十多年没见，陆兄都筑基中期了？离后期也不远了吧？真是年少有为啊！
彼此彼此。陆轩皮笑肉不笑，甘兄这气色，怕是离后期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到时候可得请我喝杯喜酒。
两人商业互吹了几句，那修士的眼神早就黏在阵法上了。就在他看得入神时，陆轩动了——印堂处一枚印章虚影一闪，地钻进对方眉心。
那修士反应也快，猛地想后退，可镇魂印这玩意儿，防不胜防。他刚想抱头惨叫，突然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半晌，躬身道：主上。
陆轩满意地点点头，慢悠悠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灵茶，呷了一口才问：说吧，你叫啥？
属下甘油。
噗——陆轩一口茶水喷出去，差点没呛死，你说啥？甘油？那你师父是不是叫开塞露？
他擦着嘴角，笑得直打颤：这名字谁给你取的？咋不叫润肤露呢？
甘油（？）低着头，脸憋得通红，愣是没敢接话。
陆轩笑够了，正了正神色：说吧，你来这儿干啥？
奉师尊之命，探查阵法节点，用灵兽挖掘地道，绘制阵纹，埋设爆灵丹。甘油老实交代。
爆灵丹？陆轩挑眉，那是啥？能吃不？
甘油从怀里掏出粒跟之前掉地上一模一样的小圆球，双手奉上：这就是爆灵丹，类似凡人的火药，威力更大。通过阵法激活，能把十丈内的东西炸平。
陆轩捏着那小球，掂了掂：你们一共几个人干这事？你处理了几处？
师尊座下就我一个，其他师伯的弟子有多少，属下不知。甘油低着头说，这玩意儿不好炼，目前就布完一处，这儿是第二处，本来今天能搞定的......
那咋能让这玩意儿哑火？还不能被你们灵兽山发现？陆轩追问。
甘油摇摇头：难。这阵纹是用妖兽血画的，一激发血脉就炸。爆灵丹更简单，温度、灵压够了就自己炸，没辙。
陆轩捏着爆灵丹，眉头皱成个疙瘩。他原想捣点乱，让战局拖到天道盟成立，这样越国六派就不用去给九国盟当炮灰，他那上古传送阵也能保住。可照这情形，怕是没那么容易。
行吧，知道了。陆轩挥挥手，你先下去，该干啥干啥，别露破绽。
是，主上。甘油躬身行礼，转身下楼时，脚步都有些发飘——估计还没从自己突然多了个主上的冲击中缓过来。
陆轩看着他的背影，摸着下巴嘿嘿笑：甘油？这名儿我记下了。等这事了了，高低得给你改个名，叫甘道夫咋样？听着就霸气。
他捏着那粒爆灵丹，翻来覆去地看：十丈内夷为平地？有点意思。就是不知道......反过来用，能不能给魔道来个惊喜？
窗外，交易大厅依旧热闹，叫卖声、砍价声此起彼伏，谁也不知道，刚刚在这石殿二楼，一场可能改变战局的对话，已经悄然结束。而那个叫甘油的修士，正揣着满肚子的惊疑，继续在摊位间溜达，只是这次，他的脚步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僵硬。
陆轩端起茶杯，望着远处的天际，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看来这坊市的日子，要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