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没教室的瞬间，陈昭已经挪动身体。他贴着墙根滑向通风口下方，指尖蹭过水泥地上的碎屑。朱砂还在耳廓上残留一点粉末，他用指腹抹开，耳朵立刻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像是布料拖过地板。
屋内亮起一道光。
手电筒的光圈扫过地面，停在张教授脸上。那人一动不动趴着，手指蜷曲成爪状，嘴角还挂着刚才那道非人的笑。
周鸿蹲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动作很轻，像在检查一件物品是否还能使用。他站起身，背包一侧露出一角布料，暗红色，绣着模糊的字迹。
陈昭认得那块布巾。
就是被锁进铁盒的“苏芸”遗物。
周鸿没把娃娃拿出来，只是拉好背包拉链。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人，声音不高：“你连这点控制力都没有，还敢碰这种东西。”
张教授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响，像是回应，又像是痛苦的呻吟。
“我说过别自己动手。”周鸿语气冷淡，“仪式要分三步走，你跳过前两步，直接喂血开契，现在魂体反噬，神志只剩三成不到。再过十二小时，你就不是你了。”
他顿了顿，俯身将手电筒放在讲台边缘，光照向上，映出天花板裂缝的走向。他的视线顺着那些裂痕移动，像是在确认什么位置。
“不过也好。”他说，“省得我再找替死鬼。”
陈昭屏住呼吸。掌心官印开始发烫，系统界面缓缓浮现：【检测到高阶灵能波动，目标具备干扰阴司法则能力，危险等级：b+】。
他没动。
周鸿转头看了眼窗外，目光扫过通风口的位置。陈昭立刻压低身形，把铜钱剑完全塞进背包。金属碰撞的声音不能再有。
屋里安静了几秒。
周鸿重新看向张教授：“你女儿的事，我不关心。你要复活谁，是你的执念。但我给你的方法，你只用了三分之一。剩下的，等我拿到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帮你解决。”
他说“想要的东西”时，舌尖微微用力，像是在强调某个特定名词。陈昭捕捉到了这个词的震动频率，系统自动记录并标记：【关键词锁定——“东西”】。
接着是“九宫”。
还有“足够”。
这些词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夹杂在周鸿低沉的语调里。他说话不急，每一句都像提前设计好的台词。
“阵眼差两个。”周鸿说，“但只要凑齐三件主器，就能强行启动。到时候，不只是你能见到她，整个江城的地脉都会翻一遍。”
他弯腰，从口袋掏出一张符纸，压在张教授后颈。符纸泛黄，边角磨损严重，不像新画的。
“这道镇魂贴能撑六小时。”他说，“别再碰那个娃娃。它现在已经不属于你了。”
张教授的身体抽了一下，像是想挣扎。但符纸发出微弱的光，很快让他安静下来。
周鸿直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停下来看了一眼镜子——挂在墙角的旧穿衣镜，镜面裂成蛛网状。
他在镜子里看了自己几秒。
然后抬手，用指节敲了敲镜面。
“咔”的一声。
裂痕没有扩散，反而收拢了一小段。
陈昭瞳孔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镜子。也不是普通的动作。
他记住了这个细节。
周鸿转身拉开门，走廊灯光照进来一瞬。他走出去，顺手带上门，脚步声平稳远去。
陈昭没动。
他等了五分钟，直到系统提示：【外部威胁撤离范围，当前区域阴气浓度回落至安全值】。
他才慢慢起身，靠在墙边打开识海界面。官印纹路比之前更深，颜色接近暗褐，像是干涸的痕迹。系统日志自动更新：
【事件归档：周鸿介入养尸事件，确认其持有婴灵寄体，且掌握残缺阵法知识。关联推测：目标正在收集特定法器，意图激活未知阵型。建议追踪其行动轨迹，重点关注“九宫”相关线索。】
他合上意识，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他点开相册，翻到昨天拍的一张教学楼平面图——那是李阳从校务处偷拍的旧资料，标注了所有电路井和通风管道走向。
他的手指停在西北角一间教室上。
那里原本是历史系档案室，三年前一场火灾烧毁了大部分文件，后来一直空置。但在图纸上，它恰好处于旧文科楼的“乾位”，也就是八卦中的“九宫”之一。
他盯着那个位置看了一会儿，把手机收回口袋。
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不是雨水，也不是泥土，更像是某种长期封闭的空间突然被打开后的气息。
他沿着墙边往出口走，脚步放得很轻。刚转过拐角，忽然停住。
前方楼梯口站着一个人影。
背对着他，穿着深色夹克，袖口露出一截银色手链。
陈昭立刻退后半步，藏进柱子后面。
那人没有动。
几秒后，他抬起手，似乎在整理背包带子。动作间，背包侧面又露出一角红布。
正是那个布偶。
他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听楼上的动静。
陈昭握紧背包侧袋的铜钱剑，掌心官印微微发热。系统无声弹出提示：【目标停留原地，未察觉隐藏单位，是否启动追踪模式？】
他没选。
那人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了过来。
“我知道你在。”
陈昭没应。
“你跟踪张教授，看我处理邪术，全程没露脸。”周鸿依旧背对着他，“但你忘了，通风管道的灰尘会落。”
他抬起手，指尖捏着一点灰白色的粉末。
“有人碰过通风口边缘，还用了朱砂增强听力。”他说，“手法不错，可惜太急。朱砂和尘土混在一起，会留下轻微的酸味。”
他转过身。
灯光照在他脸上。五官端正，眉眼温和，看起来确实像个关心父亲学生的晚辈。但眼神很静，像是湖面结了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移动。
“你是陈昭吧？”他说，“江城大学历史系，最近常出现在女生宿舍和旧楼之间。送外卖？还是查事？”
陈昭没动。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周鸿笑了笑，“反正我会知道你想干什么。就像我知道张教授为什么突然发疯，也知道那个娃娃为什么会动。”
他往前走了一步。
“你救不了他。”他说，“他早就不是活人了，只是还没倒下而已。你也阻止不了我要做的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又走一步。
距离缩短到五米。
陈昭的手已经搭在铜钱剑柄上。系统提示闪烁：【检测到敌意单位逼近，是否召唤拘魂锁链？】
他没选。
“你可以现在动手。”周鸿说，“用你背包里的剑，或者你掌心里的那个印。但我告诉你，就算你抓住我，也拦不住已经开始的事。”
他抬起手，指向楼上。
“九宫阵眼，已经点亮三个。剩下六个，最多三天。”
陈昭盯着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周鸿说，“而你，只需要让开就行。”
“如果我不呢？”
周鸿看着他，嘴角慢慢扬起。
“那你就会和张教授一样。”他说，“变成一个……帮别人完成心愿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