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把笔记本合上，动作干脆。李阳靠在桌边，手指压着太阳穴，呼吸还是不稳。
“你撑得住吗？”陈昭看了他一眼。
“没事。”李阳抬手抹了把脸，“还能查。”
陈昭没说话，转身走向档案室门口。走廊灯光昏黄，照在墙上泛着旧纸的气味。他记得张教授以前说过，校史馆地下库房藏过一批战乱时期收缴的民间文书，其中有一本《巫祭残录》是从西山庙废墟里挖出来的。那地方离天台不远，正是血咒指向的东南方位。
但他现在进不去。
图书馆值班员只放他进了基础档案区，禁书区需要主任级以上权限。周婉有资格，可她这两天没出现在校园。手机打过去一直是关机状态。
他走回电脑前，屏幕还开着刚才的搜索页面。关键词“噬魂归墟阵”跳出来的结果全是都市怪谈论坛的帖子，标题写着“江城十大灵异事件”，内容胡编乱造，连阵法图形都画错了。
李阳指着其中一条：“这个说阵眼要埋‘生辰不对的人’的骨头，是不是有点像……”
“不像。”陈昭打断他，“真正的逆命阵不会依赖八字或命格。它靠的是怨气积累和空间裂痕，和人的生辰无关。”
他说完，打开背包，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那是他在天台挖出的陶片拓印，三个字——召魂令。字体歪斜，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他把它贴在桌上，旁边摆出血咒图案的手绘图。
两份资料并列，看不出关联。
他闭眼，掌心向上。识海中官印浮现，灰光流转。系统界面弹出，扫描进度条缓慢爬升。
【正在比对符号结构】
【匹配数据库：中国古文字谱系、傩文化符箓集、少数民族祭祀图腾】
几秒后，提示出现：【无有效匹配结果】
陈昭睁开眼，眉头没松。
这不是现代人能画出来的东西。纹路太原始，带着某种扭曲的规律性，像是从人体痛苦中提炼出来的线条。普通人看一眼就会头晕，李阳已经快撑不住了。
“你先去外面坐着。”陈昭说，“别碰这些纸。”
“我不走。”李阳摇头，“我能帮你看着屏幕。”
陈昭没再劝。他知道李阳的性格，认定了的事就不会退。可他也清楚，阴气已经侵入对方经脉，再接触这些带有灵性的符号，只会加重负担。
他站起身，往档案室深处走。一排排铁柜立在墙边，编号从A到Z。c区是地方志合订本，d区是民俗研究论文汇编。他在d-17抽屉找到一本《江城古代信仰考》，翻开目录，看到第三章写着“巫祀遗存”。
翻到对应页码，里面提到上世纪三十年代，西山一带曾有村落供奉“黑铃娘娘”，每逢月缺之夜举行献祭仪式，参与者需佩戴刻有逆五行纹的铜铃。后来因多人失踪，警方介入，整个村子被烧毁。
陈昭眼神一凝。
逆五行纹。
他立刻掏出手机，调出之前拍下的铃铛残印照片。对比书中插图，形状接近，但细节不同。书里的铃铛纹路是对称的，而残印上的裂痕破坏了平衡，形成一种反向牵引的力道。
这不单是祭祀工具，更像是封印装置。
他快速拍照保存，又往下翻。可接下来的内容被撕掉了，整页空白，只剩边缘残留的纸齿。
不是自然破损。是人为撕去的。
他合上书，转头看向其他柜子。连续检查了六个抽屉，凡是涉及“巫术”“血祭”“铃铛”的条目，要么文件缺失，要么页面被挖空。就连电子档案系统里，相关词条也显示“暂无权限查阅”。
有人动过手脚。
而且时间不长。纸张边缘没有积灰，柜门锁扣也有新鲜划痕。
他回到座位，把发现告诉李阳。
“谁会这么做？”李阳声音发哑，“怕我们查到什么？”
“不是怕。”陈昭盯着桌面，“是在引导。他们不想让我们用常规方式破解，但也没彻底封死线索。就像留了一条暗道。”
李阳不太明白：“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昭没回答。他打开系统界面，重新上传血咒局部符号，选择分段解析模式。这一次，他屏蔽了所有外部数据库，只启用核心识别模块。
【分析启动】
进度条走到一半，突然卡住。
【警告：检测到干扰信号】
【来源：本地网络节点】
陈昭立刻拔掉网线。笔记本屏幕闪了一下，自动弹出一个未授权访问记录——十分钟前，有人远程调阅了他的搜索日志，Ip地址经过三层跳转，最终消失在教育网公共代理池。
他在被人监视。
而且对方知道他在这里。
“换地方。”陈昭收起资料，塞进背包。
“去哪？”
“教学楼老资料室。那边没联网，用的是独立服务器。”
两人离开档案区时，值班员正低头玩手机，没抬头。陈昭经过前台，顺手把借阅卡放回去。卡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仅限当日有效。
他已经超时了。
走出图书馆大门，夜风扑面。校园路灯稀疏，树影拉得很长。李阳走在后面，脚步有些拖。陈昭放慢速度，等他跟上。
老资料室在文科楼三楼，以前是历史系教研组办公室，后来搬走后改成了临时储藏点。门锁生锈，陈昭用钥匙拧了半天才打开。
房间很小，堆满纸箱。中间一张木桌，上面落着台老式台式机，主机嗡嗡响。显示器偏色严重，画面发绿。
陈昭插上U盘，导入离线数据库。这次他不再搜索完整阵法，而是把血咒拆成四部分，分别匹配甲骨文变体、西域密文残片、苗疆咒印样本。
一个小时过去，毫无结果。
李阳坐在角落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陈昭看了他一眼，起身给他披了件外套。
就在他准备重启扫描时，识海中的官印猛地一震。
不是警告。
是一种感应。
他立刻停下操作，闭眼沉入系统。
【检测到熟悉气息，距离≤200米，特征值匹配度87.3%】
坐标定位在校园西北方向。
那个位置，是废弃钟楼。
他睁眼，抓起背包。
“走。”
李阳惊醒：“怎么了？”
“有东西在那边。”
“谁？”
“不知道。”
“会不会是……那个穿巫女服的人？”
陈昭没回答。他只知道那股气息和天台上留下的铃铛印记一致，冷而沉，带着一丝焦灼的波动。不像攻击前兆，更像某种求救信号。
他们下楼时，楼道灯忽明忽暗。陈昭走在前面，手按在铜钱剑柄上。李阳紧跟其后，脚步虽慢但没落下。
绕过实验楼拐角，钟楼轮廓出现在视野里。尖顶歪斜，窗户碎裂，外墙爬满藤蔓。二十年前一场雷击后就没人敢靠近，据说夜里常有铃声响起。
陈昭停在十米外。
系统提示仍在闪烁。
气息就在里面。
“你在这等着。”他说。
“不行。”李阳拦住他，“我也去。”
“你现在的状态进不去。”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上。”
陈昭盯着他看了两秒，终于点头。
两人一步步靠近钟楼大门。铁门半开，地面有新鲜脚印，通向楼梯。
陈昭伸手推门。
门轴发出刺耳声响。
黑暗中，二楼某处，一道微弱的红光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