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四章：暗红疑云
门外的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的人类模样，亚麻色的头发胡乱扎在脑后，几缕发丝被油汗粘在额角。一双碧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充满了好奇和一种与这严肃科研区域格格不入的活力。她身上的工装服明显大了一号，沾满了各种油污和金属碎屑，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叮当作响的工具包。
“通风系统故障？”林烨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侧身让她进来。科学院会派这样一个看起来像是学徒工的人来处理这种小事？
女孩毫不客气地走进房间，目光快速而隐蔽地扫视了一圈，尤其是在那些看似装饰实为监控探头的位置停留了一瞬。然后她装模作样地走到墙角的通风口，打开格栅，把头探进去鼓捣了几下。
“嗯……是有点堵，可能是滤网该换了。”她嘟囔着，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林烨听清。接着，她转过身，背对着可能的监控方向，对着林烨飞快地眨了眨眼，用极低的气声说道：“‘老烟斗’让我问你，对‘锈火’感兴趣吗？”
老烟斗？锈火？
完全陌生的暗号。
林烨心中念头急转。是试探？还是某个隐藏势力的接触？他无法判断对方的意图，但直觉告诉他，这女孩并非科学院的人。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女孩似乎有些着急，又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好继续假装修理，声音压得更低：“就是那些红色的石头！码头刚卸货的那些！我知道你看见了！”
她果然注意到了自己窗外的目光！这女孩的观察力相当敏锐。
见林烨依旧不答，女孩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从工具包里摸出一个极小、仿佛零件般的金属片，以极其娴熟的手法，趁着手臂挥动的掩护，精准地弹到了林烨的床铺底下。
“想知道更多，今晚‘换班时’，‘老鼠巷’，‘三齿轮’酒馆。找吧台后面左手第三根管道，敲三长两短。”她语速极快地说完，然后大声道，“好了！暂时没问题了！滤网我下次带来换！”
说完，她拎起工具包，像个完成任务的普通维修工一样，吹着口哨走出了房间。
门关上后，林烨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他走到床边，俯身捡起那枚金属片。那是一个粗糙打磨过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牌，一面刻着一个模糊的齿轮图案，另一面则是一个抽象的火焰形状。
“锈火”……是指那些暗红色矿石？老烟斗又是谁？这是一个反抗组织？还是另一个陷阱？
科学院、自由联盟、净化者、视界基金会……现在又多出一个神秘的“锈火”。这片星域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将金属牌收起，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码头上，那艘货船的卸货已经完成，但那批暗红色矿石的去向却不得而知。
夜晚很快降临。
空间站模拟的昼夜循环开始，外面的灯光变得稀疏，走廊里巡逻的守卫换班的脚步声规律响起。
“换班时”到了。
去，还是不去？
风险显而易见。这可能是科学院设下的圈套，旨在测试他的忠诚或引诱他犯错。也可能是某个真正隐藏势力的接触，但对方是敌是友难以预料。
但留在房间里，同样被动。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空间站的暗流，需要找到破局的机会。
最终，冒险的念头占据了上风。
他需要确认那些矿石是否与赤魇有关，这或许关乎“净化者”乃至“视界基金会”的真正目的。
他静静等待着，直到走廊最后一次巡逻的脚步声远去。
手腕上的抑制腕铐依旧是个麻烦。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并非强行冲击腕铐的限制，而是将能量极度内敛、压缩，模拟出一种近乎“虚无”的状态，如同欺骗扫描仪一样，试图欺骗腕上的感应器。
这是一个精细而危险的操作，对控制力要求极高。几次尝试后，额角已然见汗，但腕铐那微弱的蜂鸣声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允许他调动极其微薄的一丝力量，不足以战斗，但或许……足够做一些别的事情。
他走到通风口，轻轻取下格栅。通风管道狭窄而黑暗，布满灰尘。但这难不倒他。
他如同灵猫般钻入管道，凭借着过人的感知和那微薄的力量辅助，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无声潜行。女孩给出的路线并不复杂，避开主要管道，一路向下。
管道内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偶尔能听到其他房间传来的模糊谈话声和机器运转声。这个空间站就像一个有生命的巨兽，而这些管道则是它的血管和神经。
终于，根据女孩的描述，他找到了那条通往“老鼠巷”区域的管道。所谓“老鼠巷”，其实是空间站下层一片缺乏有效管理、鱼龙混杂的贫民区和非官方交易区。
他从一个废弃的通风口钻出，落在一条昏暗、潮湿、堆满垃圾的狭窄巷道里。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呕吐物和某种违禁药物的刺鼻气味。两旁是歪歪扭扭的棚屋和用废弃集装箱改造成的店铺，一些形迹可疑的身影在阴影中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这里与上层相对有序的区域截然不同，是规则之外的阴影世界。
他拉紧衣领，低着头，按照记忆中的指示，很快找到了那家名为“三齿轮”的破旧酒馆。酒馆门口挂着一个生锈的、只有两个齿轮能转动的招牌，里面传出喧闹的音乐和吵嚷声。
他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酒馆后巷，找到了吧台后方对应的位置。那里果然有一排各种用途的管道。
找到左手第三根，他按照约定，轻轻敲击。
三长，两短。
管道内部传来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一小块金属壁板无声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入口。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和更加浓烈的酒味。
林烨没有犹豫，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狭小的、隐藏在天花板夹层里的秘密空间。空间不大，堆放着一些箱子和杂物，只有一盏昏暗的应急灯照明。之前那个维修工女孩正等在里面，看到她，明显松了口气。
“你来了！还挺准时！”她拍了拍胸口，递过来一件破旧的兜帽斗篷，“快穿上，遮一下脸。‘老烟斗’在下面等你。”
林烨穿上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女孩引领着他，通过另一个隐蔽的活板门，爬下一条更加狭窄陡峭的梯子，来到了一个似乎是酒馆地窖的地方。
地窖里堆满了酒桶，空气中酒香混合着霉味。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坐在一个木桶上，手里拿着一杆古老的金属烟斗，慢悠悠地吐着烟圈。那烟斗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略带辛辣的香气。
听到动静，那人转过身。
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的男子，头发灰白，胡子拉碴，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船长服，但没有任何标识。
“坐吧，陌生的朋友。”他指了指旁边的空桶，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叫我‘老烟斗’就行。感谢你信任一个陌生人的邀请。”
林烨没有坐下，保持着安全距离，声音透过兜帽传出，显得有些沉闷：“你们是谁？‘锈火’又是什么？”
老烟斗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磕了磕烟斗：“我们？一群不喜欢‘铁心’那套、也不想被‘联盟’条条框框束缚的老家伙和小家伙们凑在一起，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至于‘锈火’……”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指的是那些能点燃愤怒、也能带来毁灭的红色石头。你对它们感兴趣？”
“我看到码头有货船在卸货。”林烨谨慎地回答，“那种能量波动很特别。”
“特别？呵，那是灾难的味道。”老烟斗冷笑一声，“‘铁心’那帮疯子，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找到了这种矿石，称之为‘赤能矿’，据说能高效转化出一种狂暴的能量，用于他们的武器和那个该死的‘创世项目’。”
赤能矿？创世项目？
“但这玩意邪门得很！”老烟斗的语气带着厌恶和一丝恐惧，“长期接触这矿石的人，都会变得暴躁易怒，身体还会发生可怕的变异，最后变成只知道破坏的怪物！‘铁心’在秘密用囚犯和抓来的流浪者进行实验！我们叫那些怪物‘燃骸’！”
燃骸？！变异？！
林烨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描述，与赤魇何其相似！难道“视界基金会”一直在利用这种矿石制造类似赤魇的怪物？！他们的“创世项目”到底是什么？
“你们知道这些矿石从哪里来的吗？”林烨追问。
老烟斗摇了摇头：“‘铁心’对此保密极严。我们只知道他们派船队去一个被称为‘焦土星域’的地方开采，那里极度危险，据说有去无回是常事。但我们怀疑……”他压低了声音，“这玩意可能和‘苍白光辉’有点关系。”
“净化者？”林烨一怔。
“只是猜测。”老烟斗吸了口烟，“‘铁心’和‘苍白光辉’虽然看起来是死对头，但有时候他们的行为……让人觉得他们可能在追求某种类似的东西，只是手段不同。而且，‘铁心’的一些高层，对‘苍白光辉’的技术有着病态的痴迷。”
信息越来越复杂，但也越来越清晰。一条若隐若现的线，似乎将“视界基金会”、“净化者”、赤魇（燃骸）、以及那种暗红色矿石联系了起来。
“你们告诉我这些，想要什么？”林烨直接问道。他不相信对方只是好心提供信息。
老烟斗看着他，目光锐利：“我们观察你有一会儿了。科学院那帮书呆子对你很感兴趣，因为你很‘特别’。而且，你似乎对‘铁心’和那种矿石有本能的警惕。”
他身体前倾，声音更低：“我们想和你做个交易。我们需要知道‘铁心’在‘创世项目’上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那些矿石最终被运到了哪里进行加工。而你在科学院内部，或许能接触到一些我们接触不到的信息。”
“作为回报，”老烟斗指了指林烨手腕上的抑制腕铐，“我们可以提供一些‘小帮助’，比如……让这个小玩意偶尔‘失灵’一下。甚至，如果你需要离开，我们也有‘特殊渠道’。”
林烨沉默着，快速权衡。
与地下组织合作，风险极高。但他们的信息似乎很有价值，而且他们提供的“帮助”确实是他需要的。
“我需要考虑。”他没有立刻答应。
“当然。”老烟斗似乎早有预料，递过来一个看起来像老旧通讯器的小装置，“想通了，用这个联系。频率已经设好。记住，别相信科学院和联盟高层里的任何人，他们中有些人的想法，和‘铁心’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地窖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安全检查！所有人待在原地！”一个严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
老烟斗和女孩脸色一变！
“是内部安全部队！快走！”老烟斗猛地推开一个酒桶，后面竟然是一个狭窄的暗道！“从这走！直通废弃净化厂！快！”
林烨毫不犹豫，立刻钻入暗道。
女孩紧随其后。
老烟斗则迅速将酒桶复位，然后拿起酒瓶，瞬间变脸，装成了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暗道狭窄而肮脏，充满了污水的气味。林烨和女孩一前一后，快速奔跑。
身后隐约传来地窖门被撞开和老烟斗装傻充愣的吵闹声。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然而，就在暗道尽头的光亮隐约在望时——
一道冰冷的、无形的**能量屏障**突然出现，封死了出口！
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暗道两侧的隐藏扬声器中响起：
“编号735，擅自脱离监管区域，与非法组织接触。”
“行为已构成威胁。放弃抵抗，立即投降。”
是科学院的安全部队！他们早就发现了？！这是一个陷阱？还是老烟斗他们被出卖了？
林烨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前有屏障，后有追兵。
绝境再现！
第两百四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