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所，地下三。
厚重的合金墙壁泛着冰冷的白光，空气里只有高级通风系统单调的嗡鸣。
赵美姬就站在靶场正中，宽松的研究服让她显得有些单薄。她还是那副模样，带着一股图书馆般的文静气息，秀气得像个刚毕业没多久的邻家女孩。
但周围闪烁的警示灯、精密到令人窒息的仪器，以及角落里那几位全副武装、紧张到把指关节都攥白了的安保员，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女孩，很危险。
“赵研究员，可以开始了。”观察室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通过广播说道，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微微发颤的尾音出卖了他难以抑制的激动。
赵美姬闭上眼，再睁开，轻轻点头。
她伸出右手，摊开掌心，动作舒缓得像是在接一片雪花。
几秒后，她掌心上方的空气，如同被烈日炙烤的沙漠，蒸腾起一片扭曲的热浪蜃景。一粒针尖大小的白光凭空而生，那光芒并非璀璨，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将视网膜灼穿的“白”。
“警告！能量反应指数级攀升！温度……草！破三千了！还在涨！主屏蔽层过载百分之十二！”一名年轻技术员的吼声在观察室里炸开，带着一丝破音的恐惧。
汗珠从赵美姬的额角滑落。她的精神力绷成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艰难地驾驭着那枚小小的“太阳”。
“目标，一号靶。”她吐出几个字，声音有些发虚。
话音未落，光点消失。
没有轨迹，没有破空声，它就那么消失了，又在百分之一秒后，出现在五十米外的一号靶上。
那是一块半米厚的特种合金钢板，专门用来硬扛穿甲弹的硬骨头。
可光点触碰到它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那块厚重的钢板，仿佛被虚空啃食了一口，从中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了。不是融化，是直接从固态湮灭成了虚无。
最终，原地只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如琉璃的圆形空洞，周围的空气因超高温而扭曲，发出绝望的“滋滋”声。
“峰值……5127摄氏度。”技术员看着读数，声音抖得像筛糠。
这他妈哪是火球术，这是人造太阳。
观察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老教授推了推老花镜，拿起通讯器，喉咙干涩：“二号靶，生物活性测试。”
一个铁笼被推了出来，里面是只家猫大小的变异白鼠，血红的眼睛里满是疯狂，正拼命撞击笼子。这是灵气诱导变异的失败品，狂躁，且极具攻击性。
“这次，不要直接命中。”老教授指示。
赵美姬点头，再次凝聚光点，却没发射，而是意念一动。光点“嗡”地一声，在她身前拉开成一道半透明的，如同夏日午后路面升腾的热浪之墙。
那只疯鼠像是嗅到了天敌的气息，骤然停下撞击，全身毛发倒竖，发出不安的嘶叫，随即竟像是被激怒般，猛地冲向那道热墙。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它撞上热墙的瞬间，没有燃烧，而是整个身体猛地一僵，仿佛电影被按下了暂停。它血红的眼睛瞬间黯淡，失去所有光彩，随即直挺挺地倒下，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玩偶。
“生命体征消失。”
“神经反射消失。”
“脑波……归零。”
“这……”一位来自军医大学的专家死死盯着屏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组织完好，没有碳化，没有烧伤……但是所有生命活动都在0.01秒内终止了。这不像是被杀死，倒像是……像是有人直接伸进它的大脑里，把总电闸给拉了！这是……这是从信息层面直接抹除了一个生命？！”
赵美姬散去热墙，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这种大范围的持续性输出，几乎抽干了她的精神。
她看着笼子里那具“完美”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最近越来越害怕这种力量，害怕那个能轻易抹除一个生命的自己。
她想要的不过是跟在秦政身边，帮他整理古籍，在他熬夜时给他泡一杯热茶。可现在，她成了一件武器，一件比核弹还要精准、还要诡异的人形兵器。
测试结束，赵美姬几乎是拖着腿走出实验室。门一开，就看到了等在走廊里的秦政。
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秦政心里猛地一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她，另一只手已经拧开了一瓶水递到她嘴边。
“还好吗？”他没问累不累，声音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心疼。
赵美姬靠在他怀里，把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哭腔：“秦政，那东西……它不是我。我怕……”
“没事的，有我呢。”秦政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心里却揪得更紧。
他比谁都清楚，她的天赋是神赐的礼物，也是最恶毒的诅咒。她这副凡人之躯，就像纸杯装熔岩，随时可能崩溃。更要命的是，她还没学会如何用灵气护体，一颗普通的子弹，就能带走这个能徒手制造太阳的“神”。
“要去多久？”
“不知道，绝密任务。”赵美姬摇摇头，“刘主任说，很重要。”
秦政沉默了。他知道，国家不会让这样一柄神兵利器蒙尘。这一天，躲不过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防水布缝得歪歪扭扭的锦囊，塞进她手里。
“给你画的几张符，瞎画的，不知道灵不灵。”他嘴上说得轻松，眼神却无比认真，“黄的挡灾，子弹啊爆炸啊什么的，贴身放好。绿的静心，要是觉得心里乱，就贴额头上。还有几张白的，受伤了就……就撕开往伤口上一按。”
他絮絮叨叨，像个送女儿出远门的笨嘴拙舌的父亲。
赵美姬听着，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还有这个。”秦政从锦囊最深处，摸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触感温润如玉的符纸，郑重地放进她掌心。
他的表情从未如此严肃：“美姬，听着。这张符，是我做的……一个很糟糕的东西。我没试过，也不知道用了会怎么样。”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她的眼睛：“所以，除非你被逼到绝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下一秒就要死的时候——否则，绝对，绝对不许用它。”
“这是……”
“别问。”秦政打断她，眼神复杂得像一片深海，“记住我的话。如果你真的到了那一步……就捏碎它。相信我，它能带你回家。”
赵美姬似懂非懂地用力点头，把那张特殊的符纸像珍宝一样贴身收好。
秦政没告诉她那是什么。
那是他最近研究“旁门左道”的产物。
清心符能让人宁静，是因为它对大脑施加了“安静”的心理暗示。
那如果反过来呢？如果不是暗示，而是灌输？在一瞬间，将一片信息的大海、一整个互联网的垃圾邮件、无数人一生中所有混乱疯狂的念头，强行塞进一个人的脑子里呢？
大脑……会不会被撑爆？
这个想法疯狂又邪恶。他造出了这张名为“神荼”的符，却根本不敢测试，因为他推演出，这东西一旦激发，就是无差别的大范围精神“洪水”，范围内所有长脑子的生物，都可能在瞬间变成白痴。
他本想将它永远封存。
可现在，他把它交给了自己最爱的人。
他宁愿这世界疯掉，也不想她受一点伤。
两周后，京郊某秘密空军基地。
十台代号“兵魔”的3米高钢铁巨兽，在龙门吊的牵引下，被依次送入运-20“鲲鹏”运输机那如同巨口般的机腹中。
随着沉重的液压声，巨大的尾部舱门缓缓闭合，将最后一缕阳光隔绝在外。
黑暗的机舱里，十双猩红的电子眼，次第亮起。
代号“天兵”，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