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封诡司会客堂。
沈善宝一联想到齐林那“可怕的取向”，人一哆嗦，猛地站起身，连连摆手：“忘了告诉你，我没有伍队。这次春猎，也不去黑虎山。”
齐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里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
去年在校尉府封印吊诡时，郑东荣他们围着沈善宝听令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怎么过了几个月，他连伍队长都没混上？
廊外春风细细，拂得窗棂沙沙作响。
齐林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颤，倒不是对沈善宝有半分鄙夷或不屑。而是对这个世道彻底失去了希望：果然是心狠手辣才能占据高位。
他缓缓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个乌木长盒，盒面雕着细密的云纹，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咔嗒”一声轻响，盒子被拉开，里面铺着暗红色绒布，一长排阴灵晶静静卧在布上。少说也有二三十枚。
“你这是？” 沈善宝挑眉。
“这是祖父留给我启灵后用的，”齐林的指尖拂过阴灵晶，“既然沈大人这次不参加春猎，我肯定无法幸免了。不如就献给大人吧！”
“呵呵！”沈善宝轻笑，目光从阴灵晶上移开，落在齐林白皙的侧脸上：“不必如此落寞，我不去，自然会有别人去。你用这些阴灵晶，想求一个什么？”
“求一个安全。”齐林抬眼，眼底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只要能撑到两年后的启灵仪式就行。仪式过后，我自有办法立足。”
沈善宝挑眉：“你就这么肯定自己能启灵成功？”
齐林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一丝傲然：“祖父说，我出生当日，后花园桃花全开了。那可是冬日……”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我体质也与常人不同。”
沈善宝眸色微动，运转灵力替齐林合上木盒，推回对方面前：“阴灵晶你先收着。我帮你找一个人，你和他谈。你放心，他是我好友，为人义气，不会欺负人的。”
齐林望着沈善宝坦然的眼神，终究没再坚持，把盒子揣回怀里，深深作揖：“全凭沈大人安排。”
沈善宝给伍云程去了纸鸟，等人期间，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委婉问道：“校尉府败落之后，你……可曾遭过旁人刁难？”
他实在想不通，李可亨为什么要放过齐林这么一个校尉府的嫡系。
话问得委婉，齐林却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对方果然是怕沾上自己身后的麻烦。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半晌没作声。
沈善宝正觉失言，想打个圆场，却见齐林忽然抬手，将束发的玉冠摘了下来。
乌黑的长发如墨色瀑布般倾泻而下，掠过肩头，垂至腰际。阳光透过廊檐落在发丝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在衣襟里捣鼓了片刻，随着一声轻响，束缚着身形的布条被解去，原本平坦的胸前渐渐隆起，勾勒出少女独有的曲线。
沈善宝惊得后退半步，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眼前哪里还有先前的少年郎？
长发垂落间，露出清丽的眉眼，鼻梁挺直，唇线分明。常年练武，眉宇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英气，却因此刻垂眸时，睫毛如蝶翼轻颤，又添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柔美与英气在她身上交织，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沈大人现在明白了？”齐林的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带着点女儿家的软糯，“我真名是林加一个玉字偏旁（琳）。这等隐私，实在不便对外人言说。”
沈善宝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封诡司高层对她网开一面，斩草除根，也得有“根”才行。一个女子，他们自然懒得费心思。
齐林上前一步，长发被风拂起，掠过沈善宝的手背，带着微凉的触感，“那现在，我可以进你的伍队了吗？”
沈善宝猛地摇头，苦笑道：“我没骗你，我是真的没有伍队。”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何齐林总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原来是女扮男装。可这也改变不了他没队伍的事实。
“那便劳烦沈大人引荐了。”齐林没做纠缠，退了数步，站到了一旁。
没过多久，伍云程便大步流星地赶来，大概还记着一早的争执，他冷着脸进门：“什么事这么急？”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齐林身上，眼神顿时亮了，凑到沈善宝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打趣，“可以啊你，这满打满算一个时辰，就……”
“别瞎想。”
沈善宝没好气地拍开他的胳膊，指着齐林介绍，“这位是齐林，齐老校尉的孙女。她想找一个熟悉的伍队，我没有，你看能不能……”
伍云程一听“齐老校尉”四个字，脸上的玩笑之色淡了几分，郑重地看向齐林：“老校尉是条汉子，他的后人，我照顾了。”
齐林原先见来人一脸冷色，以为不好相与，此刻看他拍胸脯的模样，不由 “噗嗤”一声笑了——这俩人还真是“好友”，连口气都一样。
明明腰间都挂着铁牌，说话却一个比一个大气。
“两位大人，我是固基巅峰武者，没那么娇弱。”齐林解释道，“只要没人害我，我……”
若不是封诡司势大，她又不愿轻易暴露女儿身，何至于如此？不过……看这两人言行，倒都是心善之辈。
正说着，门子又来通报：“沈大人，衙门的刘捕头来了，还带着两位兄弟。”
沈善宝迎出去，见刘捕头穿着身半旧的捕快服，身后跟着两个面生的汉子，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风尘之色。
“沈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刘捕头上前抱拳，笑容里带着些疲惫。
“刘捕头客气了，里面请。”沈善宝侧身引路，“这两位是？”
“都是衙门的兄弟”刘捕头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下来，“不瞒你说，原先跟我出生入死的两个兄弟……一个被那畜生碾死了，一个后来变成了干尸。”
他抹了把脸，“这次春猎任务，县尊让我们跟伍队，我想这找个熟悉，所以来问问你，能不能让我们哥仨跟着你的伍队？”
“刘捕头，实不相瞒，我并没有伍队。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都比较安全。”沈善宝面露难色，他指了指身边的伍云程，“这位是伍云程伍兄，他的伍队就很稳妥。另外还有两个铜牌伍队，也都是靠得住的。”
刘捕头看了看伍云程，又回头跟两人对视一眼，三人交换了个眼神。他转向沈善宝，一脸恳切：“沈大人办事，我们信得过。你说让我们跟着谁，我们就跟着谁。”
“那不如就跟着伍兄吧。”沈善宝看向伍云程，“你那边正好缺人手。”
伍云程大手一挥：“没问题！跟着我，保管出不了岔子！”
刘捕头连忙带着两人给伍云程行礼：“那就多谢伍大人了！”